冬天日頭短,不過是下午三四點的樣子,這日頭已經開始發暗了,也是,誰讓趙依依他們家是朝東的呢!太陽往西一去,這光線就差了好些了。趙依依把山洞口的門關上,在屋子里開始慢慢的收拾那鹿,先是把鹿血弄上,她這是要做鹿血酒的,這個時候的人對于鹿的認識,除了吃肉,也就鹿茸,鹿鞭注重些,別的沒那麼細致,畢竟這時候的鹿不是那麼少,而且醫學也還沒有全面的完善,所以好些東西,這真要是放到山下去賣,還不一定能賣出什麼好價格來,還不如自己吃了,壯了自己的身子,而趙依依更是想著把自家用不上的,直接賣給鋪子,她可是記得,現代社會一頭鹿全須全尾的,能買上萬元呢!雖然這是野生的,是屬于保護動物,不能整個的賣,可是如今趙依依也有了法子了,她可是分開來賣,專門賣關鍵部位不是!比如鹿鞭,鹿茸,鹿筋什麼的,其他的直接自己吃。
自打買了基礎藥理,別的不說,這些個什麼鹿心,鹿肝,鹿肚,鹿血的,這些個禁忌她都知道了,還真是不會弄錯呢!就是鹿肉怎麼做,也心里有數的很。
「姐,你這是做什麼?」
趙大虎看著自家姐姐用鹿血和一壇子酒對比了好一會兒,取了大概酒壇的十分之一鹿血,然後用布包著,浸到酒壇子里,鼻子忍不住抽抽了一下,一臉的疑惑。他不明白,往常有了這豬血,姐姐不是說做血腸什麼的嘛,這怎麼不一樣了?他還想著吃呢!
「你啊!不懂,這鹿血能做鹿血酒,腰腿不好,身子虛的吃了可好了,我這浸些,以後好給你姐夫補身子,他常年在山里走動,不是雪就是雨,風吹日曬的,還有那些傷,長年累月的,身上比常人少多少血啊!最是損傷身子了,往年吃的又是饑一餐飽一餐的,若是不好好養養,以後這病癥可就大了去了,你回去的時候給家里也帶上些,放上一二個月,以後讓娘也喝些,一天咪一口,等著喝完了,保管身子壯實的很,倒是你暫時不能喝,不上二十歲這東西喝了虛火太大,反而容易流鼻血,身子燥。」
趙依依繼續手里的活計,把自己知道的盡量說的淺顯些給趙大虎听,這孩子既然要學打獵,那麼有些事兒也該多知道些,免得將來打了鹿浪費了。
「可是,姐,這酒哪兒來的?聞著可真是烈,都沒見過。」
可不是沒見過嘛,這可是二鍋頭,不過嘴上趙依依是不能這麼說的,只能尋了個理由,
「這是你姐夫專門買來自己又蒸了幾遍的,打獵最是容易受傷了,受了傷若是養不好,傷口爛了,可是要人命的,這酒越是弄得烈些,洗傷口越好,越不容易爛,這可是你姐夫家家傳的法子,你可別說出去了,人家要是問起,你就說這是放了好些年的陳酒,這才有這麼烈知道不?「
「明白,這事兒我機靈著呢!又不傻,自家好東西攢著才是正事兒。「
趙大虎翻了一個白眼,為自家姐姐小看了自己不滿,不過心里對于自家姐夫越發的崇拜了起來,自從自家姐姐成了親,他才知道,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多的東西可以吃,有這麼多的事兒可以做,還有這麼多可以賺錢的營生。對他來說,這個姐夫似乎從某一個方面替代了他爹的位置,為他人生指點了光明平順的路徑。給了他一個需要學習,追隨的目標。
「那就這鹿血就成了?不用別的了?「
「這是最簡單的,其他的配了藥做的也有,可是這不是咱們這會兒沒什麼藥材嘛,就是有藥材,那也花錢不是,這效果也挺好的,何必浪費那藥錢,怎麼了?有啥事兒?「
看著自家弟弟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趙依依忍不住詢問了起來,趙大虎滿臉的正經,
「我是想著,姐姐你說這鹿血酒滋補,腰腿不好的最有用,那是不是也有別的法子讓這酒對別的病癥好?像是風濕什麼的,听著好像和這作用差不多。「
趙依依一听,心里咦了一聲,這孩子居然對于醫藥還有這樣的天分,一眼就看出了這里的關竅,心下高興的很,忙說道︰
「那是自然的,若是注重滋補,那這酒最好再放些人參、枸杞、蓯蓉、熟地等;若是側重風寒濕痛的則用五加皮,牛膝、防已等。還有補氣養血、暖胃散寒的鹿血酒。這個最是常用,就是貴了些,麻煩了些,蒸黃精、黃茂、人參、炒萊菔子、五味子、陳皮、炒白術、高良姜、肉桂、炒蒼術、鹿角膠、丁香、yin羊藿、紅花、白糖、再加上酒、鹿血。共17味藥,主治︰氣血虧,神疲力乏,胃寒作痛,食欲不振。只是這樣的多是些個有錢人用的,咱們這樣的人家,能有全血酒就已經是很不錯了,往日里想要身子好,除了嘴壯,那就是多干活,把全身氣血都活動開,自然也就身子好不是!「
趙依依說道這里,又開始轉身指著鹿身上其他的部位給趙大虎看,一樣樣的,每一個功效都說的很是清楚,
「怪不得山下鹿賣的貴呢!這能當補藥吃,自然更值錢,姐,若是這樣,咱們多打些鹿不就什麼都齊全了嘛!「
「瞎說了不是,哪有那麼些鹿給你打,全打完了以後怎麼辦?再說了,每一樣都有自己的作用,野豬有野豬的好處,獐子有獐子的功效,上次你姐夫打的獐子,那麝香就賣了大價錢,拿東西也是好藥材呢!不然那里能買得起新的弓箭?就是那些花花草草一樣的藥材,你不是也跟著你姐夫認了不少?咱們山里人,靠山吃山,這大山里有的是寶貝,就看你認識不認識了,只要你懂得多,還能維護山里自然的平衡,讓這些動物,植物永遠不會衰竭,那麼這大山也能一代代的養著你們。「
這是變相的環保教育?或者是激勵?想要趙大虎多學點東西?趙依依一時也弄不太清楚,反正她是按照自己理解的說給了自家弟弟,也希望自家的弟弟以後能懂得多些,日子好過些就是了。
「姐,你如今也懂了好多呢!「
難得看到自家弟弟對著自己也是星星眼的樣子,趙依依忍不住微微挺了挺背脊,驕傲的說了句︰
「那是,我也是很厲害的。「
說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後指揮著趙大虎幫著繼續折騰鹿血,除了那整整一壇子,將近30斤的酒壇之外,余下的鹿血真的不多了,畢竟這一壇子酒里,光是鹿血酒放了3斤,一頭鹿能有多少血?一路上撒了又是多少?所以趙依依想了想,索性把剩下的血全放進了酒壇子里,反正書里說了,10%到15%的,這樣也不出錯不是。
俗話說的好啊!缺啥吃啥,吃啥補啥,這鹿心吃了補心血,鹿肚對胃好,鹿肉更補身,趙依依是一點都不想放過的,把那些分割好的鹿肉,一條條的掛起來,內髒用滾水燙一燙,也收起來,然後就開始做晚飯了,一邊做飯,一邊還給趙大虎普及些醫藥知識。
「鹿肉配黃 、大棗炖湯最能溫補人之氣血。適用于氣血不足、虛羸少氣或產後缺乳。鹿肉杜仲湯︰取鹿肉補腎陽、益精血,用杜仲補肝腎、壯筋骨。腰背酸痛,腳膝乏力,陽虛尿頻吃了最是有效。丁香鹿肉更好說了,溫脾胃、治冷氣月復痛、嘔吐反胃、齲齒、口臭。你小子挺干淨的,沒口臭,用不上,嘻嘻。只是這東西也有禁忌,不宜與雉雞、魚蝦、蒲白同食,大虎啊,以後你也是要在山里混日子的,多知道這些有好處,即使是一時賣不出去的東西,也能在家里搭配好了給自己好生補補不是!獵戶不僅要會拉弓射箭,也要多知道些醫藥,這樣若是能順便采藥,不就能多了好些進賬?在一個再山里走動,有了病癥,自己也知道怎麼辦是不是!咱們這兒尋個大夫可不容易,當初爹若是在覺得身子不好的時候,一開始就尋了好大夫,說不得就不會這麼早走了,咱們可要記得這個教訓才是,靠人不如靠己,自己懂得多,才是最安穩的呢!再說了,你姐夫比尋常的獵戶過得好,就是因為他懂得多,就是有些不懂的,也知道抓緊了學,這樣才能越過越好呢!「
說起了爹的事兒,趙大虎不禁低下了頭,可不是,有爹的時候他日子過得多痛快,爹病的時候,家里那個亂的,大夫也說過,爹那是勞累過度,身子虛虧,這才小病成了大病,沒有救了!再看看如今呢!爹死了,姐姐嫁了,家里只剩下娘和自己,冷清的有時候讓人想落淚。
「姐,你教我吧,怎麼弄最能養身子,我都學,爹沒了,我要讓娘健健康康的,。「
堅定的眼神,嚴肅的表情,趙大虎定定的看著自家姐姐,看的趙依依心里一酸,點了點頭。
晚飯是簡單的鹿肉冬筍,還有咸菜蛋花湯,吃過了飯,兩個人又開始折騰些冰水,大罐套小罐,小罐里放冰壓在肉上,熱氣往上走,涼氣往下走,這壓冰就能把肉都凍起來。
收拾好了東西,兩個人又清洗了手腳,就準備睡了,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狼嚎,听著這聲響比往常近了很多,趙依依忍不住心里一驚,忙穿了鞋子,湊到門口去听,大虎也跟著過來,小心的開了一點點門,往外頭張望。
「姐,怎麼,怎麼,姐,我覺得好像狼就在附近呢!「
說這話的時候不單是趙依依,就是趙大虎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眼見著院子里安靜的,趙依依心里一盤算,忙把門拉緊了,又把桌子拉過來頂上,對著趙大虎說道︰
「不怕,咱們有院子,那院牆也是帶著荊棘的,又高,就是真的狼過了界,到了咱們的地界,也進不來,我估模著,估計是狼山的狼,這會兒餓極了才來的,到了天亮,必定就走了。畢竟這不是他們自己的地盤,他們也擔心遇上大批的獵戶,送了命不是!」
說的挺有信心的,可是她這拉桌子的行為其實已經很明顯的表示出了她的不安,不過好在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即使這狼真的過界了,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這里,還有院牆阻擋,這姐弟二人最起碼這時候是安全的。
「對,對,後天姐夫就回來了,到時候只怕他們只有逃的份,姐夫的弓箭可厲害了。」
說起弓箭,趙依依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自從嫁了人,就有些不知道上進了,明明知道這住在山里有多危險,自己居然也不想著多學學這射箭的本事,白白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也浪費了自己的身體條件,趙大妮這身子,雖然常年吃不飽,有些瘦弱,可是也因為打小就干活,滿山的挖野菜,撿柴火,身體柔韌性一直很好,身體也有些力氣,最起碼比山下的那些個斯文的尋常男人不差,若是真的學點本事,不說拳腳力氣如何,成就怎麼樣,最起碼在這山里也能有些自保的本事不是。
想到這些,趙依依心下暗暗的下定了決心,等著安大郎回來,不管怎麼說,她也要學點打獵的本事,只是如今又該怎麼辦?
就在兩個人在山洞里心神不寧的時候,外頭狼嚎的聲音越發的響了,趙依依覺得似乎好像,這狼越發的近了些,這可怎麼好呢!
「大虎,你想想,你處理那些陷阱血跡的時候有沒有遺漏的?」
「沒有啊!每一個地方我都看了三遍呢!都是按照姐夫教的做的。」
「那這狼怎麼今兒過來了?難不成是鹿群來了?把這狼引來的?听你姐夫說,這狼山上那是一群狼,有二三十只呢!還有豺狗跟著,很是厲害,尋常他從不過去招惹,那山上也有好些兔子,山羊,鹿的,他們也不用過來尋吃的,怎麼這一次不一樣了?」
「姐,你說,會不會是雪災?前幾日不是下了一場大雪嘛,會不會是狼山出了什麼岔子,這才讓他們換地方了?」
「不會,狼在冬天也多是住山洞的,那里會怕了雪。」
「那是怎麼了?難不成是白虎山的老虎跑到他們那里把狼趕出來了?姐夫說這狼除了人,就只有老虎豹子對他們有危險了。」
「這也說不準,只是這听著,好像狼不少啊!難不成不是一群狼?不該啊!狼從來沒有幾個族群混居的時候啊!這狼山怎麼多了這麼多狼?」
「姐,我覺得這事兒有些怪啊!往常不是進水不犯河水的嗎,就是往王家溝的路上也沒他們的影子,怎麼突然就出來了?」
「我怎麼知道,這時候問誰去?」
「姐,你說,他們要呆到什麼時候?不會呆著不走吧,姐夫回來會遇上嗎?」
趙大虎這麼一說,趙依依也吃不準了,只是在心里暗暗的祈禱,千萬不是狼群想遷徙的意思啊!若是尋常過界找吃的,那最多一兩天,這狼群自然會走,若是他們是自家山上不安生了,要來這里過日子,那自己可怎麼辦?安大郎什麼都不知道,還帶著兩個孩子,這要是回來遇上可怎麼辦?
就在這樣的不安中,趙依依和趙大虎幾乎一夜都沒有睡,听著外頭的動靜,甚至趙大虎還放著膽子走到院子里,點起了一堆的篝火,狼怕火,也怕人,一般因為性子多疑,在他們沒有模清情況前,看到火堆,知道有人,不會隨意的過來。有了火,就是告訴他們這里有他們的天敵人類,也是告訴他們,人類已經知道他們來了。
好容易挨到了天亮,外頭也不在能听到狼嚎了,趙依依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為什麼說一半,一來是因為不確定這狼是不是真的走了,二來她記得白天狼不怎麼出來晃悠的,若是沒走,在那個角落里蹲著,那豈不是說明這狼真的是準備在他家這勢力範圍安營扎寨了?不管怎麼說,好歹這會兒是安全了,這才是她放下一半心的緣由。
「大虎,咱們清點一下家里的柴火,看看夠點多久,還有在門口把你姐夫帶來的捕獸夾子埋好,做上標記,若是附近安生的話,盡量的,今兒白天多在附近揀點柴火。」
趙依依看著身邊的弟弟,想想自己好歹是個大人,總要站出來當個事兒,不然這十歲的孩子,只怕能嚇出毛病了,總要為兩個人的安全上心不是!
「姐,要那麼多柴火干嘛,我看了,咱們山洞里挺多的,就是像是昨晚那樣院子里也點上篝火,一個晚上也是足夠的。」
「不僅是一個晚上,咱們還要預備明天白天的,你姐夫帶著大寶他們兩個孩子,要是沒有一點準備這萬一路上遇上了,那可就是要出人命了,咱們把篝火點上,加上些糞,這煙能躥得老高,你姐夫老遠就能看到,必然知道這是家里出事兒了,這樣他就會小心些。說不得會去喊了林叔他們過來,人手一多,就安全了不是!」
趙依依一邊說,一邊在院子邊上放了一塊石頭,踮起腳往外頭看,心里想著,要不是她們如今就兩個人,還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她都想著是不是去找些狼糞呢,人家古代邊關烽火不就是用狼糞的嘛,據說狼煙之所以成為傳遞消息的工具,就是因為他燒起來煙直色黑。
可惜她不敢離開自己這安全的堡壘太遠,這樣的想法只能擱置了,還有那些安大郎做的陷阱,就她想來,在被狼騷擾了這麼一晚上,說不得有不少的動物慌不擇路的就中招了,在陷阱里垂死掙扎呢!這樣的好東西啊!就是那些皮子也是錢啊!可惜這個時候她是一點都不敢想呢!要是狼還在,走出去和不是和狼爭食嘛,那就是找死了,他們可沒有多少戰斗力。
「知道了,姐,你別出去,我是男人,我出門,就在這附近撿,不對,姐,你把斧子給我,都不用撿了,我把這下頭那顆樹砍了就成,這樹是濕柴,只要點上就有煙,一根木頭能點好久呢!正好白天用的上。」
「這個注意好。」
趙依依听了眼楮都亮了,可不是,自己真是傻了,既然這樣要不時間夠的話,多砍一顆?從今天下午就開始點,萬一安大郎那個傻子晚上趕回來呢!這男人可真是說不準,按照往常他戀家的樣子,還是多一份小心的好。
「這樣,你先砍一棵,咱們下午就開始點著,以往萬一,樹上剩下的枝葉什麼的晚上加點臭草一起點,把門口的地界都燻上,我看他們怎麼來,要是晚上沒有聲響了,那就是狼走了,要是還在,那明兒一早,我這里點著篝火,你再外頭繼續砍樹就成。」
被趙大虎提醒的趙依依立馬也想到了法子,臭煙攻擊,這狼和狗一樣,鼻子最是靈了,這臭煙想來他們也不喜歡把。
有了主意的姐弟二人立馬又忙乎起來了,趙大虎模著斧頭小心的打開院子門往外走,就在下山小路的邊上砍樹,而院子的門則是虛掩著,方便大虎進門,這樣的距離相對比較安全,若是看到一點動靜,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進院子,把門關上。
而趙依依呢,則是在院子里點上了火,加了一把硫磺粉,再加了一株臭草,然後就在院子門口放好了凳子,站在上頭,四處張望,為趙大虎放哨。
在這樣的緊張氣氛下,趙依依也沒有什麼心情做飯,一直到趙大虎砍下了樹,順利的拖著進了院子,又一次關好了院子里的門,姐弟兩個才同時松了一口氣,趙大虎把樹木放在一邊,準備等這篝火點了差不多了,就用這樹接上,而趙依依也總算是有心情去做飯了,好歹也不能餓著自己的肚子不是。把昨兒剩下的鹿肉冬筍熱了熱,蒸了一屜饅頭,姐弟兩個就這麼湊和著吃了起來。
看著外頭的太陽一點一點的往西面轉移,趙依依的心又一次的揪了起來,她不知道這一次的晚上是不是還會听到那讓她不安的聲音,只是呆呆的看著外面漸漸開始發暗的天空,心里不斷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