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過年確實讓大家都很開心,很滿意,從遠往里說,趙家窩子高興,那是因為他們對今年的肉食很滿意,有了安大郎的平價肉供應,在加上那些小伙子們去安大郎家做活得來的工錢,幫著安大郎買東西,做手工賣給安大郎,村子里幾乎每家都能吃上兩頓葷腥,弄點粗糧,一家家都能勉強都吃飽飯了,這真是驚喜啊!這樣的女婿還真是撿著了,一時間連帶著趙錢氏在村子里都有了些地位,趙大虎也被認為是將來會出息的一類人。
再遠些定山村的人也滿意,還沒過年呢!明年的活計就定了一個了,安大郎定了好些的石條,只要運過去,一塊石條就能換一升碎米,這價格實在是讓人心動的很,村子里凡是有力氣的,都想著要掙這一份錢呢!反正那是修院子,修路的,用量肯定不少,都不用爭搶就能滿足大家伙兒所有人的需求了。
鐵山村的人更滿意,大寶他們舅舅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啊!這兩個孩子來的時候他們可是都看見了,這孩子都長胖了,再沒有以前那種瘦的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臉色也好看了很多,這說明什麼?說明自家錢家的孩子在舅舅家那是當做親生一樣的被對待呢!這讓族老們一個個對著安大郎都滿意的很,更別說那安大郎還帶了些碎米給族里孤寡老人,善人啊!
武家兄弟一家四口和林家一家四口更滿意,他們到安大郎家邊上新做好的山洞里住了整整十天,家里人都舒舒服服的洗了溫泉澡,這在大冬天可是了不得的享受呢,特別是女人,誰不喜歡干淨啊!誰不想在冬天熱水洗衣服啊!這一切在這里都實現了。那新山洞也不錯,雖然有些透風,可是好歹是新屋子,新火炕,還有暖和的被褥,他們住的很是舒心。都不是懶漢,住著舒坦,自然干活也起勁,幫著安大郎干了不少的活,把院子里的地面都收拾的妥妥當當的,只要明年石條放上去,這院子就能和安家自家門口一樣的齊整了。
更不用說,今年又是狼,又是野豬的,家里收獲真的很不錯,不單是吃的有了,銀錢也多了起來,衣食住行里衣食最是要緊,所以這銀錢一到手,各家女主人立馬想到的就是做衣裳,特別是孩子的衣裳。更別說安家又有買便宜布的路子,讓他們更是省了不小的開銷,多好看的顏色,多細致的織工。那粉色的,扯上兩尺,給花兒做件褂子,這藍色多好看,男娃子穿了多俊,黑色那就是最耐髒的了,合著綠色一起做,男人穿了打獵正好。吃著肉,穿新衣,睡得暖,這樣的日子,能不高興嘛!
孩子們更高興,雖然趙錢氏和趙大虎還是沒有在過年前過來,原因是從沒有岳家去女婿家過年的道理,這會讓人說嘴,只能放到年初二之後在來住幾天。可是大寶,二寶,林二娃,林花兒,還有武大山的兒子,6歲的鐵蛋,五個孩子還是很開心,他們往常總是孤單的自己和自己玩,哪里有這樣熱鬧的時候?哪里會有這麼多的伙伴?這實在是讓他們興奮的不行。
連著十天,不管是安大郎家的土灶,還是那新起的灶台,都忙個不停,時時刻刻好像都在冒著香氣,每一次吃飯都是大桌子一桌子人,炕桌上又是一桌子人,不說人氣多了多少,就是搶著吃飯的氣氛,也讓人覺得歡喜。
雖然大寶二寶對于自己又多了個比自己還小的姑姑—林花兒,心里有些不自在,可是好歹還有一個鐵蛋弟弟,好歹也讓他們平衡了好些。輩分這事兒他們已經可以不計較了,當然這是在那些仗著輩分比他高,和他們搶東西吃的人對他們好的情況下,打架什麼的還是不會讓步的。
林叔更高興,因為他有了新的弓箭,那讓人眼饞的好鐵打造的好東西,他是真沒有想到,安大郎這個實在孩子居然自己用自己的狼皮幫著先換了東西回來,真是讓他有些感動呢!不過這東西真是值啊!連著試了兩回,林叔這眼楮里就在沒有別的東西的存在了,心下想著,若是當初狼災的時候有這東西,自己也許能多獵殺兩只狼呢!這一定要好好保管,絕對的利器啊!
女人們忙著家里頭的事兒,做飯,做衣服,忙乎的很,孩子們撿柴火,挖山藥,邊玩邊做事兒,而男人們則是出門了,武家兄弟看著那弓箭眼紅的很,怎麼也要試試,想著明年也買一套回來,這一出去試用,就是連著幾天的箭術比試,如此一來,自然也會空走一趟,好歹每天能多點小獵物,不是兔子,就是野雞的,倒是讓家里的伙食又上去了一個檔次。雞湯這東西,從來就是大補啊!誰都喜歡喝不是!
這個時代似乎沒有什麼祭祀灶王的活動,也沒有什麼一連串的年前日期安排,可就是這樣,趙依依依然忙的昏頭轉向的厲害,原因很簡單,她做的飯菜好吃,武家嫂子和林嬸都想著多學幾手,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當下手,讓她一個人當起了大廚。好在不過是幾天的時間,那兩個也算是做飯好手的女人已經多少模到了些門,已經能做些簡單的菜式了,這才讓趙依依放松了些,速度也上去了,不用一天到晚圍著那灶台轉悠了。
幾家孩子都有新衣服,可是今年,大寶二寶卻沒有做新衣,就是安大郎和趙依依也沒有做,緣故很簡單,他們身上的衣裳幾乎都是一兩個月內做的,本身就是新衣,不用在麻煩重做,二來不管是安大郎還是趙依依,都不想太過打眼,他們如今的日子,說的不好听些,比著村里的村長家也是不差的,若是在這樣的招搖,很有些惹是生非的架勢了,實在不值當。
大寶二寶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他們看著自己的伙伴有了新衣裳,也不過是替他們歡喜,笑著稱贊了幾句好看這樣的話,然後就是伸手模模自己身上的衣裳,咧著嘴笑著,他們也是新的,而且不止是新的,還是上下都是新的,新的鞋子,新的褲子,連著里衣也是新的,還是兩套,給他們換洗的。外頭穿的衣裳里頭還有兔皮,那是舅媽新縫上的,可暖和了。爹媽在世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能穿上這樣好的衣裳呢!沒有補丁的新衣裳,從來都是這山里孩子,窮人家孩子最奢侈,最美得夢了!所以這大冬天的,孩子們歡喜的鼻涕都能冒泡!
也許這樣的年實在太美好,太完美,好的像是在做夢,像是被老天妒忌一樣,沒有多久,就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了,小湖村那里有人上山打柴的時候讓深山里出來的狼咬死了,這個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幾乎所有的人。來傳話的七叔看著眾人突然安靜的神色,臉上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估模著,可能是深山這一次災情真的挺厲害的,動物逃走了不少,讓狼群吃不飽了,這才幾次三番的出來獵食,只是如今就這樣,那要是到了雪化的時候呢?那又會怎麼樣?往年這個時候才是最危險的,如今這樣一來豈不是我們要提心吊膽半年?」
小湖村離著趙家窩子可不遠!由不得他們不擔心呢!林叔作為一個老獵戶,是這里的人里經驗最豐富的,那里不知道七叔說的道理,也跟著發起了愁。
「真是要命啊!深山里可不止是有狼,那可是七八個山頭的範圍呢!最外圍就有老虎豹子的,到了里頭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厲害東西,听老人說起過,曾看到過有人手臂粗的大蟒蛇,還曾出現過座山豬呢!要是這些東西都下來,咱們這周圍的村子都別過了。」
林叔一邊說,一邊砸吧著嘴,努力想著以前听來的關于深山的事兒,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山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打獵,還真是沒干過什麼熱血的事兒,自然更沒有去深山的經歷,但是沒有去過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山民比尋常獵戶日子更難些,打獵的次數自然更多,打獵次數多了,自然經驗也更豐富些,有些祖輩傳下的經驗,很多就直接是人命換來的,也有和其他利害人家交換的,七叔會過來傳話,一來是有心提個醒,二來也是想知道些深山的事兒。
「我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還有消息說,這事兒已經報到了官府里去了,有人說,估計官府會組織附近的獵戶去深山獵狼,若是真的這樣,咱們其他人還好說些,可你們幾個怎麼辦!上回可是殺了不少呢!這要是也被選中了,那豈不是自己送上門去?到時候萬一讓他們盯上,死咬著不放,那里有活命的機會!」
不說這些日子來,自家得了安大郎多少好處,借著安大郎的路子讓家里日子好過了多少,單單說這是趙家的女婿,是大妮的丈夫,他也想著多幫襯一二,好歹那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不忍心讓這孩子才嫁人就做了寡婦。再一個,他心里也有些不安,生怕這到時候召集了獵戶不夠,還會讓他們這些山里人跟著一起去,所以想著能知道的多些。
「這消息哪里傳出來的?」
這個消息還真是驚住了大家伙兒了,就是一想能說會道,性子直的不打彎的武大山也臉色一變,忙不迭問起了消息的出處!他們山民的消息總是沒有村子里的人知道的快,知道的多,這和他們的社交圈有關!所以想知道些什麼,也只能問送信來的七叔了。
「還能是哪里,村長去鎮子上的時候听到鎮長手下那些人說的唄,事情就發生在鎮子附近,那些人哪一個不是被嚇了一大跳,更別說,這鎮長家的田地都在小湖村,哪怕是為了自家的財產,他也不會不管不是!」
山里人對于有身份,有官職的人一向有些敬畏,一听是鎮長家的消息,心里覺得這事兒只怕是真的了,一時間都沉默了,臉色白的很,過年的喜氣半點不存。倒是趙依依看了看,遲疑的問道︰
「七叔,既然不是公布出來的事兒,那就還沒準兒呢!咱們且等等吧,若是真的是這樣,好歹上回殺狼的事兒,也不是沒人知道,好生和大人們說說吧!說不得能得到大人們的諒解呢!再不濟,我听說,這附近不是還有軍營嘛!那些兵士可比獵戶厲害多了,說不得,到時候直接是請了兵士去呢!」
趙依依這樣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眾人臉上也帶了幾分希望出來,雖然趙依依心里覺得自己很有些不抱希望的意思,官場這東西最是復雜,很多時候,理所當然的不一定會成真,牽強附會的也能找出光明正大的理由,這些絕對是要看政治博弈的結果的,不是他們祈禱就有用的,更要命的是,趙依依對于這附近的官啊什麼的,是一點都不知道,不知道這縣令和兵營的關系好不好,不知道這事兒在縣令的眼里算不算大事兒,不知道這經過了亂世之後的兵士們,到底有沒有在這附近駐扎,更不知道所謂的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是不是會在這個時空上演。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樣的事情不是他們能左右的,所以只能是棋道最好的結局,卻做著最壞的打算。
「大郎,我家那弓箭,你也幫著買一副吧,我過幾日就把狼皮給送來,另外這大砍刀也幫著買一把,這樣一來,我們兄弟就能有一人一套的家伙事兒了,就是真的把我們都喊去,也能有個傍身的東西。」
武大山頓了頓神,轉頭對著安大郎說著話,表情是難得的嚴肅,心里更是把自家的事兒都算計了一遍,他家原本是一把弓箭,一把大刀當家的,那刀也好,弓箭也好,都是當年當了逃兵的祖父帶回來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樣的年代,軍用的東西質量都是有保證的,也正是這好東西,保護了他們一家能順利在這里立足,在這里安家立業,讓他們用了這麼些年都沒有遺棄。他們兄弟能在這附近成為日子過得不錯的山民,他能在十八歲就娶上媳婦,靠的就是這些東西。
除了這個,還有些軍營里學的本事,傳給了他們,戰亂年間,沒有點本事,沒有武器,那就是個任人屠戮的份。所以武大山對于可能被召喚去深山的危險比其他人有抵抗力,覺得自己有些自保的本事,可是到底是這麼些年過去了,再好的東西,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原本想著等著弟弟成了親,大事兒辦了,剩下的錢要是夠,再買這些,可是如今不行了,就是再有自信,也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還是這些武器最要緊,若是人沒了,藏著錢還有什麼用。
新買上弓箭,大刀,自己和弟弟就能多幾分保障,雖然這樣一來,將近二十兩銀子的開銷,很可能就把自家所有的積蓄全掏空了,可是武大山依然租了這個決定。
「成,我那里比外頭的好,也便宜,你就給我十張狼皮就成。」
安大郎听了,半點猶豫沒有,立馬點頭,順帶把價格也說了,听得武大山眼楮一亮,他是真沒有想到這大刀居然也只要五張狼皮,這真是讓人意外的驚喜,他原本還以為,怎麼也該有八張才能買得到呢!居然省了將近五兩銀子,不用說,這自然是安大郎行的方便,用自己的人情給換來的便宜,武大山眼中閃過了感激的神色,忙說道︰
「兄弟,不多說了,等著這事兒了了,哥哥一定請你喝一頓。借你的大人情了。」
就是武大林也跟著上前拍了拍安大郎的肩膀,激動的臉都紅了,他們兩兄弟一直以來都是自家大哥用刀,他用弓箭,這是大哥為了保護自己,這才總是身先士卒,如今好了,大家都能有了。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大哥這個時候突然又來了一句︰
「反正是欠了人情了,大郎,我也不客氣了,再給你五張,你買兩把弓箭把,我家大林的那把也舊的快散架了,我們也奢侈一回,敗家一次,把家里存貨全給你了。」
這下武大林的眼楮開始冒光了,他是真喜歡那新的弓箭呢!用著安大郎的那把他都舍不得放手!
可是家里的情況可不怎麼好,為了自己的親事,家里可是花了不少錢的,弄新屋子,下聘禮,這要是再把皮子全買了這個,那家里怎麼辦?以後吃什麼?
「大哥?「
「傻小子,若是我們真的要去,那到時候會有多少狼皮可用?在一個,在這事兒之前,咱們用這新家伙兒能獵多少東西?去野豬嶺再走一趟就是了。「
武大山這是打定了主意要瘋狂一次了,武大林听了想了想,也點了頭,不管怎麼說,這總是好事兒,就是現在不買,以後也是要買的,獵戶人家,最缺不得的就是這個了。不過他也有想法︰
「獵鹿,那個值錢。「
「對,獵鹿去。「
這兩兄弟算是合計上打獵掙錢了,這心也真是夠寬的。林叔看了他們一眼,也跟著想了一下,隨後對著自家兒子說道︰
「二娃這幾日也跟著好生練練吧!對了,若是真的要去,到時候家里的孩子,婦孺都直接放到這里,好歹能相互幫襯著過。」
後面這一句是對著大伙兒說的,他想到了狼災那日趙依依和趙大虎的處境,忙給出了這麼一個建議,倒是合情合理,大家都覺得很不錯。
「也不知道村子里的獵戶怎麼想,我也去問問,大郎,若是到時候他們也想換些弓箭,武器什麼的,大郎可以一定要幫忙啊!」
七叔听到了武家兄弟和安大郎說的事兒,自然也听到了這武器的價格,忙也跟著湊熱鬧,這好事兒可不能忘了他們村子,雖然不是獵戶為主的村子,可是村里打獵的人也是有的,還是他堂兄弟,自然也要替自家兄弟爭取一下。
「對了,還有孩子他舅,這事兒我也該去說說,讓他也有個準備。」
一邊的林叔听到說起村子里的獵戶,忍不住也想到了自家妻舅,若是真的征召獵戶,那麼他估計也跑不了,還真是不能讓他蒙在鼓里,好歹先做些準備也是好的不是!
旁邊已經听得滿腦袋都是冷汗的林嬸,這個時候什麼都顧不得了,也不在意這里到處都是人,一把拉住了林叔的手,急切的說道︰
「問問我兄弟,他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若是沒有銀錢,就去借,咱們家還有兩張狼皮,還有張鹿皮,他爹,你也想想,咱們哪怕是傾家蕩產,都要準備齊全了,什麼都是假的,活著才是正事兒。二娃還小,再征兆也抓不到他頭上,家里的匕首你正好用的上。「
「娘,我跟著爹。「
「傻孩子,你,你,人家大虎都知道保護姐姐,難不成你都不知道保護娘和妹妹?「
林嬸眼楮里都是淚花,她似乎已經看到了官府征召的榜文一樣,那樣的悲戚,趙依依和武家嫂子忙一把拉住了她,那武家嫂子更是小聲的說道︰
「嬸子,急什麼?這不是還不知道是不是會去嘛,咱們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那里就到這地步了。「
這一說算是吧林嬸的魂喊回來了,忙擦了擦眼淚,又重新的坐下,看著那些男人們說起這打獵的瑣事,討論著要齊備的東西。默默的不在做聲。
趙依依不知道到底最後會賣出去多少武器,更不想去想自己是不是一下子成了兵器販子,她腦子里想的更多的是,就因為這一個消息,這樣一個美美的大年就成了風聲鶴唳,深山,官府,對于這落後的自給自足到了原始程度的山村,小民帶來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壓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