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天都城的時候,寧璇便將皇帝舅舅私下送給她的腰牌,塞給了與她交情甚好的十五叔家的三堂哥。她這次敢逃婚,權是因為舅舅的慫恿,若非如此,她又哪敢真跑路走人。
元褚那個小霸王,她可是惹不起……
望著黑夜里的那一彎月牙,寧璇倒在了草垛上,鼻息間都是青草的淡芬,嘴里叼著一支狗尾巴草哼唧唧著。又想起了離開天都城的前一個夜晚,那時正是圓月之日。
「皇帝舅舅?您讓人帶我來這里做什麼?」瞧著點滿燭火的小寢殿,寧璇便是納悶的轉了轉,她這舅舅自賜婚後可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呢。
今日卻獨自喚了她來,還是這種小地方,真真是迷惑。
寢殿雖小,卻堆滿了明黃的卷軸和宗卷,看來這地方也是皇帝常來的地兒。寧璇一時不敢亂動了,就乖巧的坐了下來,心猜定是逃不出訂婚的事情。
果不其然……
「丫頭小時候不就常嚷嚷著要去外面走走麼?如今大了,再不出去玩玩,怕是沒機會了哦。」褪下朝服冠冕的皇帝難得顯示一派慈父範兒來,幼時他就極寵寧璇,所以小丫頭說過什麼,他也還是記得的。
寧璇握著琉璃杯盞的手立時就一緊,自然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過就是不想她繼續呆在這里罷了。和元褚的婚事,大局已定,他是推辭不得。可他是知道寧璇的小心思,她從小到大都是不斷的在他御駕前說元褚的壞話,又何來兩情相悅之說。
一旦拿準了寧璇的心思,自然就有了王牌,身為帝王也不得使出這種不入流的手法來。只有支走了寧璇,國婚的事情才能一拖再拖,繼而解除。
「舅舅,您……您覺得這樣對元褚公平嗎?」
這還是寧璇第一次為了畢生討厭的元褚而憤憤不平,盡管她一直以來都不想元褚上位,可面對如此偏心的父親,她還是忍不住了。
帝王冷哼,卻依舊面色如常,端著手中的琉璃盞飲下了一口玉瓊,緩緩道︰「公平?小璇兒,等你愛上一個人之後,你就不會再計較什麼叫做公平了。」
那一刻,寧璇看在眼中的金龍都是扭曲的,她竟然從帝王的口中听到了「愛」字?帝王那銳利無比的眼神里摻雜的柔情,就是對西宮淳貴妃的愛嗎?
「舅舅,阿璇自是不懂什麼為愛,可是……可是您這樣做,真的對元褚很不公平!他……他又哪里做錯了?」
「小璇兒真要同朕討論公平二字嗎?你還不知吧,老三可是特意收拾了東宮的湖心殿出來,說是要給你做新寢呢。」
「舅舅!說吧,我該什麼時候走!」
這估計是寧璇平生以來第一次下的最快的艱難決心,真是開玩笑了,元褚那貨竟然想讓她住進東宮的湖心殿去。但凡在宮里行走的人,都知道東宮的湖心殿是怎樣的地方啊!獨建于泱泱大湖之上,四面環水,只一條九曲橋才能通去。
常時那上面都是放些珍寶什麼的,也就听過前朝有太子遷了寵妃住進去,可都是些失寵的妃子罷了,住在里面便是失了自由,出入不得。
寧璇甫一听皇帝那話,自然是嚇傻了,結合她與元褚的恩怨,那家伙的確是可能把她送進湖心殿去。所以,去特麼的不公平吧!那家貨這樣對她,就公平了嗎!
皇帝滿意的笑了,龍顏大悅︰「還是小璇兒懂事啊。」
于是,寧璇接了腰牌而過,順帶又敲詐了皇帝一筆。臨走時,還不忘同面色有些不善的皇帝說道︰「那我阿爹阿娘那里,您不會為難的吧?」
誰不知最是無情帝王家,指不定她前腳一走,後腳皇帝就不顧親情拿這事做大呢?到時候豈不是陪了整個寧家給她玩。
皇帝倒是沒料到她會如此謹慎,平時看著就是個不懂事的小郡主,怎的一到關鍵時刻她就聰穎了呢!只得訕訕道︰「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做的。」
寧璇癟嘴,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之光亮亮,無賴道︰「有句話……叫假戲真做呢,舅舅。」
于是,寧璇後來走時除了給三堂哥皇帝的腰牌外,還外帶一卷皇帝親書的御紙,里面可是記錄了他們倆溝通的一切事情。
「沒有小半年,你這丫頭都別回來!」
大抵是寧璇蹬鼻子上眼的太厲害,惹惱了她舅舅,走時還給了時間限制。出城時,她生怕皇帝一怒之下派的暗衛會將她給做了,便耍了不少花招去擺月兌那些子跟隨者。
這也直接導致了後來,她無人保護繼而被搶劫,再而流浪,然後被騙……
「今夜的月色還不錯。」
身邊的草垛隨之便塌下了一角,因重力的原因,她這一邊就高了,刷的一下就滾到了低的一方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漫天的繁星閃爍,瑩白的月牙照耀,今晚夜色果然是美好的。
「你怎麼出來了?不是有事要跟你師兄談麼?」她眨巴著眼楮,悠悠問到。
沈桓輕笑一聲,順勢將她攬入了懷中,掐著一手便能掌握的腰身,沉吟道︰「事情可日後再談,陪你看月亮要緊。」
寧璇立時「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最近可是被沈桓的深情森森打擊,到哪里都不忘甜言蜜語,委實不似初初相識之日的那個狠心人。
「你真是變了好多呢。」
她極是認真的模樣惹的他低下了頭,作勢就親在了她要躲閃的的額際上,揉著一手的烏黑青絲,他斂了莫名的神色,呢喃道︰「愛上一個人的時候,自然一切都會變。」
寧璇抓著他腰墜的手頓是一僵,她又听見了這個字——愛。
父親對母親的愛,便是在生下她後,將所有的偏室遷往別院;舅舅對淳貴妃的愛,便是一心要扶持元湛上位,從而對另外一個兒子各種不公;而沈桓對她的愛,便是從惡到善的改變……
「怎麼?不相信我愛你?也是……我這般丑陋的人,何談這樣的美事呢。」
不知覺的,沈桓攬著她腰身的手臂松了幾分,丑陋的面上籠了幾分黯然落寞。寧璇側目將他的容顏看在眼中,初見時,她卻是嫌棄過他的模樣,那樣丑陋驚人。
可是,現在……
「我是那麼膚淺的人麼!」她一把就掐在了他的腰間,冷冷一哼。
沈桓聞言,也顧不得腰間的疼,就咧嘴大笑,抱緊了寧璇就往臉上湊,卻被寧璇給推開了。只見她嫌棄的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憤憤道︰「你是狗麼?親就親,舌忝什麼舌忝!」
沈桓立時就紅了臉,赧赧不語。他從未有過那種經驗,上次跟寧璇親密過一次後,還咬破了她的唇角,之後都不敢再靠近。現在有機會再親近,也就只敢小心的舌忝舌忝。
不過,說起狗來,寧璇突然眼楮一亮,一掌就拍在了沈桓的手臂上,失聲道︰「我的小白虎呢!你不是說帶它來的嗎?」
「咳……」沈桓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飄忽,最近他是費勁心思轉移寧璇對小白虎的話題。沒想到她這又說起來了,真是讓他煩惱。只能無奈的說了實話︰「那小家伙吧,跑不見了。」
「不見了?!」
一時之間,寧璇是各種的不好了,她人生養的第一個寵物啊,還是只老虎,居然就這樣沒了。她原先還打算帶那小東西回天都城去,養大些就帶著到處壓馬路,特意到寧蓓蓓跟前炫炫。
如今,什麼都是空夢一場了。
「怎麼就不見了?」
「乖,不見了就不見了罷,日後我再去捉一只便是。」沈桓急忙出言相慰。
「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之前我娘說過的話罷了,她說……」
沈桓還未等她把話說完,便是一驚道︰「你娘還沒死?」
寧璇︰「!!!」
「怎麼?你娘還活著?」沈桓不明就里就問了一遍。
「你娘才……!」寧璇下意識的爆了粗口,沒辦法,她實在是不能忍受誰對月徵公主如此穢言,就算是神話,她也不能原諒。「噌」的一下,便從草垛上坐了起來,赤紅著眼眸狠狠的盯著沈桓。
沈桓緊跟著錯愕起身,直覺是說錯了話,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方才還好好的寧璇,這會就差撲上來咬他一口了。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的。」
寧璇這會是怒火都攻進心去了,無端端的被沈桓說了那麼一句話,她母親好好的活在人世,而他那口氣,似乎她母親不在了很多年似的,叫她如何不氣。
「我只說這一次,我娘健康的很。」
「那她對你好嗎?」
「……自然好!」
「那你父親呢?對你……也好嗎?」
「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小璇璇之所以跑路不怕事,完全是因為後面有人主使的~~
而且還是皇帝大boss~
加之她害怕元褚,自然跑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