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把西餐禮儀改成這樣是比較親和一些。」
「……」
「中午再不好好吃東西,以後每頓就都只有小米粥了。」柏銘濤瞥了眼對面盤兒里的面,漫不經心道,「過年吃小米粥也算是獨家特色。」
「……」
應向晚沒敢應話,低著頭乖乖吃東西,美食當前,怎是那小米粥和灌湯包之流可比的。
兩人一頓飯足足吃了快三個小時,柏銘濤自覺承擔洗碗任務,應向晚在旁邊幫忙。聊天聊一半兒,柏銘濤突然把頭探過來,額頭印著應向晚的額頭,認真印了會兒,低聲道︰「恩。沒事兒了。過年這陣子別為了好看不多穿衣服出門。」
「恩。」
「誒。我能問你個事兒麼?」
「恩。」
「有點兒私密……」
「恩。」
「你朋友……一個月給梁音開多少工資啊?」
「跟以前一樣,如果業績提高再另外獎金。」
「噢……」
「有問題麼?」
「你是不是也是那公司股東啊?」
柏銘濤手上不經意地頓了頓,還是承認了︰「是。大股東。」
「噢……」
「怎麼了?」
「沒。過年前給我打了筆零花錢,跟以前一個德性。」應向晚斟酌了一下,說︰「一直以為她踫到這些事情,任何企業就算用她也不會給好條件……如果不是你的話也不會後來順利很多……」
柏銘濤眯了眯眼,道︰「你覺得我賄賂梁姐?」
「有點兒……」
「梁姐出那個事情,歸根結底是行業規則和公司內部問題。圈子里的人都懂,雖然不敢明面上大張旗鼓地用她,你以為大家私底下就不會竭力去挖她?她一手創造了樂一的今天,能戰勝市場的人很多,但能做到像梁姐這樣厲害的你以為又能找出幾個?」
「恩……那她為什麼肯去你那兒啊?」
「我求她的。」
「……」應向晚一時間怔在那兒說不出話。
柏銘濤不解釋前因後果,他洗完最後一個餐具,把應向晚手里的磁盤一應拿了過來一起放到消毒櫃里。然後回身擁住她,「想這麼多做什麼呢?現在都很好不是嗎?」
「也許吧……」
「我也經常飛新加坡的,跟梁姐公事上的聯絡不算少。那個公司正準備發力,梁姐是真的忙。她去的這幾個月適應得很好,能力和成績大家有目共睹。你不用擔心太多。而且……她本來就是事業型女性,有些東西,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心有余而力不足……應向晚勉強笑了笑,「恩。我體諒她的,就是不太放心。」
柏銘濤知道應向晚心里還惦念著什麼,便不為難她說了,自己先點破︰「我也不為難……她肯再幫我,是我這個小輩運氣太好賺到了。搶她的獵頭公司開的價格比我高了去,幸好我魅力大先下手為強。」
「……」這後半句話,讓應向晚實在忍不住翻白眼。
「梁姐真的很厲害。讓人很欣賞。」
「誒……我能及她半分就好了……」
「你有你的好。慢慢來……都還沒畢業別壓力這麼大……」
「恩……」
「實在太差勁以後在家里當保姆,就當省家庭開支了。」
「想得美。」
「我想得當然美……」柏銘濤鼻尖輕輕嗅她的頭發,問道︰「你朋友他們今天不來拜年嗎?」
「過不來今天肯定各種親戚繞不完。霖城各種規矩多著呢,明兒初二是回娘家日,他們集體去外婆家也來不了。陳揚一個人,但他特懶……明兒晚上就會吵死掉了,你還是趁著這會兒沒什麼人養精蓄銳吧。」
「那我們就兩人每天在家里窩著?你想不想去哪里?」
「大過年什麼好去的。就家里窩著。」應向晚說著抬起頭,看他,「才兩天就想念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柏銘濤無語。
「以前家里特熱鬧我嫌煩,剛開始覺得沒人來樂得清靜,但現在一想好像是冷清了點兒……」
「那我……」
柏銘濤話還沒說完,門鈴就一陣響,兩人都驚了一跳,互看著對方。
這誰會來啊……
大過年的,有人來就有人氣,家里冷冷清清也不大好,就當討個吉利罷。
柏銘濤沒看監控就直接開了外邊的鐵門,順帶著別墅的門也開了。他像個和氣的男主人一樣跟來人禮貌地說︰「新年好。」
應向晚覺著這種時候會來的應該挺熟的,便也就站在他後邊往外看。
看到應苑杰的時候,她的臉色驟然就白了。
「新年快樂。」應苑杰笑著跟柏銘濤說,然後又沖他後邊的人道︰「姐。新年快樂。」
柏銘濤回頭看應向晚,她僵著臉笑得勉強︰「同父異母。」
柏銘濤沒說什麼,甚至連臉色都沒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招待來人。
應苑杰看到他們這麼親昵,而且應向晚還穿著睡袍不禁有些驚訝。
「我上樓換個衣服。」
「恩。去吧。」柏銘濤說。
客廳里,柏銘濤坐在茶幾一段的泡茶位細致地泡茶,他喝茶細致,手法便講究些,一壺毛尖在茶壺里浮浮沉沉,香氣四溢。
「你是……我……姐夫?」
「恩。」柏銘濤用茶夾夾了一杯茶輕放在應苑杰面前,神情溫和,舉止優雅。
「我姐年二九來吃年夜飯還硬說自己沒男朋友……」
柏銘濤對應向晚家里的七七八八的事兒了如指掌,從來沒听過應志輝對這個女兒怎麼樣,怎好端端的讓她年二九回去吃飯,那天整晚上不接電話,然後就是她發高燒,原來是吃飯沒吃好。
他肚子里陰謀論多了去了,雖是一派溫和模樣,可不是對誰都是真溫和,這是拿捏距離最好的武器。
果然,柏銘濤淡淡道︰「跟生人她不好意思。」
這話說得應苑杰一時間倍感尷尬,說這人有距離感吧,可他臉上偏偏掛著溫和的笑,說他溫和親近吧,又覺得這話怎麼說得這麼刺。
「可能吧……都這麼多年沒回來了……」應苑杰自己說這話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無可奈何和尷尬。
「……」
「昨天爸也是等她回去吃飯的,她沒接電話。年初一是家族聚會,今年我們都在我們家吃飯,想叫姐姐一起回去的……」
「噢……我沒听晚晚說,去年過年她也沒跟我提過這個事情。」
「恩……我們知道姐的媽媽出了些事情,她不是太好,爸怕她過年一個人……」
「所以我過來陪她。」柏銘濤從容不迫地給應苑杰添茶,口氣和表情依然溫和清淡,這意思已經算是明了的了,有我陪了你們就別使ど蛾子了。
應向晚完全沒有想到過應苑杰會來這里找他,這種情況太突然了,她不怕面對柏銘濤,她就是心理有著本能的畏懼和逃避,真的不想面對應志輝那邊的人,太陌生了,逼得她有點兒手足無措。
她也曾渴望過這份親情,後來各種事情,雖然她沒出面但也搞得很僵,應志輝從來沒有看過她沒有關心過她連個電話都沒有。之前以應向晚的性子肯定是放狠話的,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怨恨慢慢被消磨掉後,剩下的就只有麻木。現在應志輝趕著上著跟她好,要她完全不接受,說真的,她心里雖沒對他抱著什麼彌補的期望,但對親情依然有一絲絲期待,只是她說不上來哪里缺了點兒什麼,總覺得不太對勁兒。
應向晚煩躁地拿了牛仔褲和線衫出來套上,剛病好臉色差的很,她圍了一條鮮艷的圍巾襯臉色。然後隨便拿了根電話線把頭發簡簡單單束在腦後便下樓了。
應苑杰和柏銘濤聊得似乎還瞞順暢的,她自然而然走到跟柏銘濤相對的位置坐下。
「坐這麼遠做什麼,過來。」
柏銘濤望向她的一雙眸子靜若深潭,應向晚看不出他的情緒。
「姐,坐我這兒。」應苑杰拍拍自己邊上的空位道。
「她不習慣坐左手邊的位置。」柏銘濤隨意一句話,卻極其有迫人之感,連應向晚都有點兒愣。
柏銘濤起身,「我去給你拿藤椅。」
「姐……他……是不是……那個柏銘濤啊?」應苑杰一直想問的話終于問出口了。
「恩。」
「他……不是跟那個誰在一起麼?」
「炒作。」
「噢。」
「家里沒茶點,你將就喝茶吧。」
「都吃膩了。誒。姐。爸本來讓我來給你送紅包的。」
「噢……」應向晚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起來並不甚在意。
「但他又說你年初一都不去拜年太不像話,讓你晚上回去吃飯。家族親戚都在呢,怕你都陌生了,正好晚上大家大團圓。」
「我晚上有事,改天吧。」
「別啊。今天多好啊,大家都在。順便把姐夫一起帶回來讓大家見見啊。」
「晚上我們有重要的約了。」柏銘濤不知道何時拿著一把小藤椅走過來了,他把椅子放在應向晚身後,低聲對她道︰「坐著喝。」
「那好吧……」應苑杰有些怕柏銘濤,便跟應向晚說︰「爸肯定不會放過你的,一定會讓你回來吃飯。有時間你就回來吧,他真挺想念你的,最近都在跟親戚炫耀我們一家團圓的事情。」
應向晚神情微動,拿著茶杯的手不覺抖了一下,茶面微波蕩漾,但很快就平靜了。
她抬頭笑著對應苑杰道︰「好。我有空過去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