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離一襲淺紅的長衫,上面真花大小繡著綻放的花,一簇簇的開在衫角,風一吹就掀起飛揚。發絲挽起,用那垂著紅瑪瑙珠的釵斜斜插著,耳朵上,同款耳墜被風吹的微微搖晃,她畫了淺淺的妝,襯得整個人再不似曾經般丑顏,而是隱隱中透出攝人的氣勢。
那手在空中一抬,露出一截明艷的皓腕,身後尹年當即為其披上了純白色的狐裘披風。
狐裘迎著風獵獵而動,朱離站在院子里,掃了眼玄無極不遠處的轎子,徑自走了過去。
尹年手中抱著一個玉色的壇子,古樸天成,跟在朱離身後,向著轎子而去。
經過玄無極身邊時,玄無極不禁瞥了她倆好幾眼。
朱璃兒再不似剛進宮時的模樣,不再膽小憂心,不再艷羨皇恩,有的也是淡薄的眉梢,冰冷的性情。
進宮不過三年,從一個傻子蛻變成一個他都迷惘的人。
他承認,這一刻的朱璃兒是讓她心驚的,若是不論容貌,這個女子的這種氣勢,他的整個後宮都無人可比。
可偏偏性子再不可捉模。
若她能收斂一些,安穩一些,大約他也會喜歡上她的吧?若是容顏上再漂亮那麼一點,也許,整個後宮,真的無人再可以盛過她。
可是偏偏,皇叔不知何時盯上了她,待自己把她挖出來時,風華已然那麼盛。
他才知,這宮中最讓他不齒的女子,也許離他最遠。
因為根本不想要寵愛,所以世人皆醉唯她獨醒。
她的袍角都帶著冷冽的氣息,在他身邊走過,不曾有一毫的側目。
他的心里忽而一緊,唇已然開啟「是帶你去打獵,穿成這樣難不成還是去享受的?」
朱離腳步一停,轎子距離她不過十余步,回首看了眼這個男人,眉梢一揚「不勞皇上憂心,璃兒自己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狩獵場嘈雜,自然是明白保命重要。」
她說罷,腳步繼續走遠。
玄無極悵然,將身子縮回轎子中,當即有小奴才在一邊喊了聲‘起轎’。
皇城中人,無數人觀看這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出宮,上朝的大殿前,所有親王的轎子全部停駐,各路侯爺也是下轎,候在轎子旁。
不久時,玄無極明黃的轎子緩緩道來,向著宮門而去,在其身後,各路諸侯王爺才進了轎子,按照身份逐漸而行。此次出宮,玄無極的兄弟,各路王爺諸侯,全部在內,至于為什麼弄的這麼豐盛,無人知道,都是玄易一手操辦。
狩獵場在京都外,行程要大半天才可以到,明黃的隊伍走在最前面,最後才是玄王爺的轎子。
玄易依舊是一身絳紫色的長袍,上繡祥雲,閑散的倒在特制的軟榻之上。他的轎子較常人的轎子要寬一些,有人曾說這麼大的空間是為了藏美色。玄易只是笑,並不吭聲。
此刻轎子里,也不過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轎子後面,才是墨衣的轎子,皆是湖青色的緞子,便是下人們的著裝,也是這個顏色。
玄王爺在南楚向來是隨意的很,轎子里奢華不說,更是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倒也無人注意這些。
轎子外,阿昔阿洛跟隨在轎子兩側。
轎子內,一壺清茶,一盤點心在他隨手可以夠到的地方。
貂裘的毯子鋪在轎子內,即便窗外寒冷,轎子內也是溫暖如春。
這幾日,他細心觀察了墨衣,月兌去了剛開始相見時的激動,逐漸變得冷靜下來。果然如尹年所說,墨衣太過浮華,若是論心計,與真的墨衣相差不少。他雖然對墨衣不是怎麼了解,但是起碼的感覺還是停留在記憶里的。
這狩獵一說,不過是為了探一下朱璃兒的真假。
尹年與他通信不多,只有那麼不咸不淡的兩句話,但是听宮里的眼線回來稟告,說是尹年對朱璃兒很是盡心,生活起居,無一不涉足,諸如此類,也便猜到朱璃兒十有**就是墨衣。
因為尹年心高氣傲,斷然不會服侍一個宮中的妃嬪。若是肯用心,那定然不是一般關系。
只是現在想起來仍然疑惑,可以讓尹年這般屈尊,墨衣到底又是何人物?這可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查探的人也無一人查出其中的關系,所以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也不是根本查不到,是雪山自動摒棄了墨衣這一個人,無論問誰,都是閉口不談。倒是尹年的身份逐漸水落石出。
「阿昔。」想了想,玄易開口。
轎子外的阿昔當即湊到轎身旁,屏息听著。
「前幾日我在外面獵來的鹿肉制成的脯子,你送一壇去給朱璃兒,順便探探尹醫師的口風。」話語是只對著阿昔說著,旁人根本听不到。
阿昔點頭,身子退後向後邊的餐廚人走去。
那鹿肉制成的脯子,也就裝了三壇,主子對那璃貴妃可真是上心,好東西總是分給她。
依他看呀,還是墨衣姑娘好,雖然冷了點吧,但是可是個美人啊!不似那璃貴妃,本就丑,還瘋瘋癲癲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他看不上朱璃兒。
也不知道皇上與主子全都吃錯了什麼藥。皇上封了貴妃,主子擱著心上人墨衣姑娘不理,還要討好那璃貴妃。
簡單的要了壇子鹿肉脯子,小跑追上最前面的轎子。
尹年是對他很熟的,見到追上來,微微挑了挑眉。
「我家王爺給璃貴妃的,鹿肉脯子,已經收拾好了,到時候做了吃烤了吃都好。」不管對朱璃兒是啥觀點,阿昔對尹醫師還是很尊敬的,語氣也很友好。
尹年也微微點頭,將鹿肉脯子送進轎子中,轉過身來與阿昔攀談「替我家娘娘謝謝你家主子,此時人多眼雜,到晚上的時候,年再去謝恩。」
阿昔點頭,也不多留,轉身便走。原路返回時,隱約中,似乎听到一個女聲淺淺道「這鹿肉脯子倒是新鮮,年,晚上烤了它。」
那聲音空靈,婉約,但又不失豪爽,在風中散開,阿昔一愣,回頭望去,隊伍如舊,尹醫師也隨著隊伍一步步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