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一幕慘劇便要發生,忽听一道蒼老聲音響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道極其柔和的真氣,倏然而出,頓時便將金光包裹住,白色真氣似成了直徑三尺的小圓球。
出手的正是掃地僧。
嗤!
金光激蕩四竄,似欲極力掙月兌圓球,掃地僧內力激發出的真氣,原本無色無形,這一刻,卻倏然化為白色,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良久之後,又是噗的一聲悶響,金光落在地上,眾人這才瞧清,原來那暗器居然是一錠黃金,式樣極為古怪,彎彎曲曲的,說不出名號,但卻是流線型十足,極具美感。
倒是有人腦洞大開,在心底嘖嘖嘆道︰「好闊綽,一出手便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糧……」
群豪臉色為之一變,盡皆側目,皆情不自禁望了一眼鋒,均在心底想道︰「這倆人肆無忌憚、囂張霸道的性,還真是一個模刻出來的……根本不必認,誰都知道兩人什麼關系了。」
天山童姥森然看著掃地僧,冷哼一聲,道︰「果然了不起!身受如此重傷,居然還能擋下姥姥的暗器。縱然姥姥恢復到全盛狀態,也不是你的對手。」
恢復到全盛狀態?那意思是……受傷了?
念至于此,眾人心頭稍稍安心,但是這份安心只維持了三秒不到。
下一刻!
天山童姥忽地話鋒一轉,伸手依次點了點少林眾僧,冷冷道︰「但你實力如何超群又怎樣?!今日我便踏平這少林寺!縱然今日不能如願,以後也總有機會。縱然以後也不能如願,但日後再見到任何和尚,嘿嘿……那便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空氣似瞬間被人抽走,氣氛極度壓抑,令人窒息。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皆是不寒而栗。
鋒跟眼前這人,兩人俱是一言不合,便要大開殺戒。
除此之外,性情之暴戾,更是如出一轍,甚至于有過之而無不及。鋒武功雖高,但畢竟只有一個人。但面前這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勢力之大,堪稱恐怖。
兩者誰的破壞力更大,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了。
什麼?她只說要殺少林寺的和尚?
別開玩笑了,誰都不是吃素的,個個都是混了十幾年的老江湖。誰還不知她潛在的意思?她口雖未明說要殺其他人,然……連少林她都敢惹,這些雜兵又算什麼?
不說,只是因為人家完全沒放在眼里罷了。
這便是不寒而栗地思考過後,群雄得出的最終結論。
再正確不過!
掃地僧搖了搖頭,道︰「阿彌陀佛,‘八荒合唯我獨尊功’原名本叫‘純陽至尊功’。原本極為不適合女修煉,但這位女施主居然能將至陽功倒轉,修煉為至陰,當真是天縱奇才,心志堅定,更非常人可比,佩服!」
天山童姥心下同樣一驚,面上卻哼了一聲。道︰「沒想到你這和尚眼光也如此了得。」
掃地僧搖了搖頭,道︰「老僧本是藏經閣打雜的僕人,如何敢當?世俗之事,紛亂繁雜,原本就不是老僧能管得了的,只是居士命格實在太過奇特,老僧才有心留下他。現下看來。倒是老僧執念了。如此,老僧給女施主陪個不是,盼你不要遷怒本寺僧人,天下的僧人也是無辜。希望女施主高抬貴手。」
天山童姥冷哼一聲。
不答話已算應允下來。
掃地僧雙手合十,道︰「如此,老僧便多謝了。」說著話,輕輕嘆了一聲,又向玄寂等人施了個禮,道︰「諸位大師,請了。」
玄寂等人應了一聲︰「師父有禮。」
掃地僧咳嗽兩聲,帶出一些血絲,隨即調轉身,緩緩往藏經閣方向走去。
陽光下,身影單薄、落寞許多,眾人心頭不禁泛起一絲淒涼之感。
……
……
待掃地僧身影消失,又出現離奇、荒誕的一幕。
只見玄寂、玄悲、玄難等人緩緩走向前,霍地躬身,仿佛晚輩遇到長輩一般,竟然恭恭敬敬敬了一個禮,而天山童姥只眼角抬了抬,也不還禮。
更驚奇的是,玄寂、玄悲、玄難等人臉上也毫無不悅之色。
又听玄寂恭敬道︰「不知前輩到來,小僧未能出門迎接,還盼前輩勿要怪罪。」
嗔目結舌。
群雄白日撞見鬼一般,有的更是搖頭、掏耳,想要確定眼前這一切,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幻,只懷疑是自己眼楮出現幻覺,耳朵出現了幻听。
什……什麼?前輩?還小僧?
少林寺現今輩分最高的「玄」字輩高僧,居然還在別人面前自稱小僧?玄寂如今身為少林寺掌門,地位之尊,自然不會開什麼玩笑。
既然是真,再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推理,玄寂等人年已七十余歲,眼前這個七八歲的女童,豈非已然過百,縱然沒有,總也有十來歲。
這他娘是在講神話呢!!
天山童姥眼楮一眯,問道︰「你是靈門的弟?」
玄寂答道︰「正是。」
天山童姥臉上露出一個恍然的神情,道︰「我與你師父平輩相交,你知道我,也就不足為奇了。少林寺輩分是‘靈、玄、慧、虛’,你叫什麼?」
玄寂道︰「小僧叫玄寂。師父當年曾向小僧以及寥寥幾位師兄弟提及過前輩,更命令我們,若無緣再見前輩,絕對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前輩風采,令人向往。」
嘩然,聳動,驚若天人的駭然!
竟然……竟然真是這樣?!
玄寂師父靈門便是少林寺前任掌門,十余年前已經圓寂,逝世時已有八十來歲,而天山童姥跟靈門平輩相交,也就是說先前推理全都正確,眼前這七八歲的女童,居然當真有一百來歲?!
能活到一百歲,已經是駭然听聞,更別提她武功非凡、還以如此水靈的女童形象現身了!
這他娘就是神話啊。
天山童姥嗤笑道︰「什麼前輩風采。不過是會殺人罷了。靈門怕就是為了預防今天這種事發生,才將我的事告訴給你們的,哼,大和尚好不老實。」
玄寂等人苦澀一笑,也不答話。
天山童姥哼了一聲,繼續道︰「也罷,我總算跟靈門有些交情。今日便不為難你們這些小輩了。」
感受到天山童姥帶來的強大壓力,此話一出,玄寂等人面上雖仍無變化,心底卻皆放松地吐了一口氣,事情總算是完美解決了。
豈料,天山童姥忽地話鋒一轉。冷冷掃了群雄一眼,道︰「但是你們這些兔崽,一個都別想走!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在我逍遙派頭上撒野了?!」
誰都不是軟柿,更何況還是眾人當前,群雄頓時激憤不已,嚷嚷道︰「呸!你說不走就不走?!老偏要走給你看!」
「女乃女乃的。打你不過有什麼?那是老武功不濟,又沒什麼好丟人的!要殺就殺,十八年後,老又是一條好漢,怕個鳥!」
天山童姥冷哼一聲,嗤笑道︰「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哼,你們以為想死就能死得成?!」
此話一出,三十洞、七十二島那些人。皆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頭皮一陣發麻,他們太知道這種恐怖滋味了。
群雄似受氣氛感染,身體也跟著抖了一下。
此處乃少林寺,少林便是東道主,縱然天山童姥名言不會再為難,但這東道主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玄寂趕忙道︰「小僧有禮。前輩有所不知,先前大伙兒已跟施主定下約定,此事就此……」
天山童姥冷喝一聲,怒道︰「那這群畜生要殺峰兒。你這臭和尚怎麼不阻止?!再說一句話,休怪我不講舊情,就連你這少林寺也一並挑了!」
玄寂為難地笑了一下,也不接話,但少林的態度已經很明顯。
少林底蘊深厚,自是夷然不懼。別說干的過,縱然干不過,少林身為武林泰山北斗的名聲,也不容許他們後退。先前態度恭敬,說到底,還是天山童姥輩分太高的緣故。
氣氛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正在此時,鋒的聲音忽地響起︰「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雙眼緊閉,話語頗有些有氣無力。
噓!
雖不知鋒跟天山童姥之間,究竟有什麼關系,但此話一出,不知怎的,所有人心下都是一松。
天山童姥眉頭輕輕皺起,這才發現鋒一般,緩緩走向蕭峰,一言不發,直接從蕭峰懷接過鋒。
蕭峰原本還有猶豫,倒不是不信任天山童姥,只是看她不過是七八歲的女童,太過嬌小,總有些不大忍心,可踫到天山童姥森寒目光,笑了笑,隨即放手。
目光森寒,卻一點也不寒冷,而是充滿關心。
眼前之景,頓時變得十分荒誕︰一個七八歲的女童抱著一個高挑的成年人……卻無人敢笑。
梅蘭竹菊四女嬉笑一聲,趕了過去,想從天山童姥懷接過鋒,卻被天山童姥凶狠瞪了一眼,四女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退到了一邊。
感受到體溫、氣味、力度的改變,鋒有氣無力道︰「不要這樣。」
天山童姥冷冷道︰「不要哪樣?」
鋒咳嗽一聲,嘴角滲出一絲淺淺的血跡,道︰「你別抱著我,我不習慣,還是……」
不等鋒說完,天山童姥「哦」了一聲,就要松手。
鋒就臥槽了,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天山童姥道︰「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鋒道︰「你把我交給梅蘭竹菊,或是隨便哪個人,總而言之……」
仍是先前那般,話還未說完,天山童姥冷冷道︰「人都快死了,還敢提這麼多要求?!」冰冷的語氣之,居然多了一絲怒意。
莫名其妙。
咳咳!
鋒無語,當即不再多說,岔開話題道︰「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覺。」
天山童姥哼了一聲,不滿道︰「這些畜生剛才可是要殺你,你什麼時候這麼心慈手軟了?」
鋒嘆一口氣,道︰「拜托,想殺我的人海了去了,至今也沒見哪個成功過。不是不跟他們一般計較,而是我不想計較,以後想起來了再說吧。」
群雄膽寒。
若是必死無疑,那就算了,誰都能悍不畏死一把。但現下忽地有了希望,不少人心頭不禁後悔不迭,他娘的,實在不該招惹這個惡魔。
天山童姥哼了一聲,一雙眼楮冷電般掃了群雄一圈,冷冷吩咐道︰「走!」
雙腳在地上一瞪,身形一閃,燕一般,迅捷飄上了銀鬃駿馬,雙腿輕輕一夾馬鞍,駿馬緩緩往山下走去。
直到此刻,群雄終于徹底放下心來,劫後重生一般,相視望了一眼,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至于蕭遠山、蕭峰一行,自是無人再敢阻攔。阮星竹拉著阿朱的右手,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
蕭遠山、蕭峰再無其他言語,轉身下山,阿朱自是緊緊跟隨。
段正淳沖玄寂拱了拱手,說了一句「告辭」,玄寂輕嘆一聲,還了一禮,大理等人也隨即下山而去。
再之後是蘇星河等人,這些人全都散去,相邀前來的群雄也沒理由留下,心愁緒萬千,好好一場英雄大會,過程跌宕離奇,一波三折,最後卻是不歡而散。
……
……
時光仿佛倒轉,上次是鋒牽著馬,天山童姥反抗不得。這次卻成了天山童姥……她是不會牽馬的,而是抱著鋒,正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啊。
鋒道︰「姥姥你先放我下來,這樣很不舒服?」
天山童姥冷笑道︰「你現在手無還擊之力,還想擁有話語權?記性不會這麼差,才一個多月,就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吧。」
呃。
鋒無語,苦笑一下,岔開話題,道︰「姥姥你怎麼會來?」
天山童姥哼了一聲,道︰「我做什麼事,還需要跟你匯報?!你離開靈鷲宮前,我是怎麼告訴你,做人,不要太囂張跋扈,別以為自己武功高,就能為所欲為……」
呃,你還真從沒這麼說過……
心底吐槽了一句,鋒不再開口,這趟位面之旅,終于圓滿了,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