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祈雨並未因李夢雲的話高興多少,反倒輕輕一嘆道︰「我只希望康王心中有我一分便好了,將來康王要寵的人是王妃,怎麼可能是我?這輩子能進康王府,已是姐姐最大的福氣!說起來,還要感謝三妹你,待我走後,希望你能替我看照著姨娘,妹妹以後若有事,盡管差人到康王府來找我!」
說完此話,李祈雨眼中已經有淚光閃動,李夢雲心里一陣難受,她這二姐平日看似不聲不響,其實什麼都看到心里了。
當下,李夢雲鄭重點了點頭,輕聲道︰「姐姐的嫁衣與我送的同心鎖正好相配,明日出嫁一定戴在外面!」
李祈雨聞言眸中閃過一絲寒意,卻快得讓人看不清楚,李夢雲因為傷感並未看到。
只听到李祈雨慢慢答了聲︰「好!」
姐妹二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李夢雲才告辭出來。
李夢雲想到二姐嫁為人婦,再也不能承歡父母膝下,姐妹之間也不能如此近距離交往,心中頗為傷感。
康王對二姐並無愛意,以後府中還會有正王妃和其他的側妃及侍妾進門,性格偏軟弱的二姐,能不能在康王府博的一席之地,除了靠她自己,誰也幫不了她!
李夢雲心里想著,只覺一陣煩躁,她沒有回翠玉軒而是信馬由韁去了後花園。
左轉右轉,來到那日梅林之前,梅花仍開的正盛,滿樹雪白一片,如天邊的雲朵,李夢雲伸手撫了撫低下來的花枝,心思卻不在那白梅之上,只顧看著花朵發呆。
忽然身後一陣冷風撲來,似乎有人過來,李夢雲轉頭看去,卻見李嘯正站在身後,目光幽深的看著她。
李夢雲莫名一陣緊張,她轉過身來,微笑道︰「大哥,你沒在前面忙嗎?怎麼有空來這梅林?」
李嘯沒有立刻回答李夢雲的話,而是徑直走過來,站到她身邊,仰頭看著那滿樹的白梅道︰「那一年你五歲,府里剛剛種了這些白梅,正趕上下雪,白梅競相開放,你獨自一個人來梅園看花,想盡各種辦法折了一只白梅,抱著回那個破舊的小院子,被我看到,故意搶走了你的梅花,你坐在雪地里哭泣,軟弱又可憐的樣子象是一只小貓。
最後,我不忍心,將梅花還了你,還找了個瓶子幫你插上,你在昏黃的燈光里破涕為笑,女乃聲女乃氣的說,謝謝哥哥!那麼甜美可愛,就在那時,我便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欺負你,並盡可能的保護你!
白梅年年都開,我也會年年陪著你賞梅,有一次,我們過來的時候,你悄悄塞給我一個荷包,樣子丑極了,針腳凌亂,很難看,我卻笑著收了,因為那是你第一次給人做東西,而且做了整整一個晚上,不沖那荷包,我珍惜的是那份心意!
那一年,你十歲,依然瘦弱,嬌小,象開在牆角旮旯的縴縴小花。
日子流水一樣過去,我被推薦入了兵營,因為表現出色,提拔為副將,接著便跟著威武將軍去鎮守邊關。走的那天,天上也下了雪,梅花卻不曾開,你剪了一枝放到瓷瓶里,貼身捂著,趕了一路到城門口送我。那花居然在你懷中開放,你取出交給我說,好好收著,千萬不要弄丟了!
那清亮的眸子如星星般燦爛,在我鎮守邊關的這三年,一直在我心中照耀。而那時的你柔弱,縴瘦,純潔的就像一朵白梅,那年你一十二歲!
兵營中的生活雖苦,好在心有所念,每年白梅開放的季節,我都會登高眺望,看著侯府的方向,擔心你能否吃飽穿暖,牽掛你是否被人欺負!祈禱你快快長大變的堅強!
終于,我回來了,雲兒,我很高興的看到,你成長了,及笄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軟弱又怯懦的小姑娘了,你變得自立自強,也學會了怎樣保護自己,可是,你卻不認識我了,又或者,是我不小心,將你弄丟了,雲兒,今年你十五歲了!」
李嘯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退了色,形狀奇觀的荷包來,抓起李夢雲的手,放到她的手掌心上。
想必是一直被人佩戴,荷包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封口也壞了,從里面露出一些干煸的花瓣來,隱約可以看出,是風干了白梅!
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夢雲看著掌中的白梅荷包,身子忽然就抖動起來,一行熱淚,來不及控制,便倏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