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昏黃的燭光下,一對母子正溫馨用餐。
才兩日不見胤禛,若蘭覺得他又長大了不少,輪廓更深了些。
感受到若蘭目光,他抬起頭,不解問︰「兒子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若蘭笑道︰「沒有,快點吃,一會兒有事跟你說。」
胤禛點點頭,加快速度,吃飽後,開口問︰「額娘,到底什麼事?」
「額娘幫你物色好了一個格格,將來做你福晉。」若蘭眉眼含笑,目光慈愛,「內大臣費揚古的嫡女,烏拉那拉曼寧。」
胤禛了然︰「這就是額娘跟兒臣要說的?」
「除此之外,額娘還決定讓她入住景仁宮,專門來陪你。」
若蘭知道時間不多了,她才不得已要找一個合適的女孩照顧胤禛,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需要漫長的時間,從現在開始相處,彼此了解,日後才能相敬如賓,相互扶持。
頓了頓,若蘭笑意更濃,「你不是希望要個丫頭嗎,額娘可是滿足你的要求。」
胤禛臉色有點黑,多大點事,額娘還記得︰「多謝額娘。」
「不過額娘提醒你,等她進宮之後,切不可操之過急。」
「兒子知道。」
若蘭很欣慰,目光如水溫柔︰「禛兒真是懂事,以後就算額娘不能陪在你身邊,你可以好好照顧自己。」
胤禛一驚,神色凝重,急道︰「額娘有皇阿瑪龍氣庇佑,定會長命百歲。」
「傻孩子,額娘只是隨口一說,不必擔心。」話是這樣說,听到兒子急切的關心,心里還是滿滿的喜悅,只是那也是事實。額娘,真的時間不多了。
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胤禛有些不滿︰「兒子經不起嚇。」
「好了,你學習辛苦,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兒子先走了,額娘保重。」
胤禛施了一禮,便快速出了景仁宮。
回到房內的若蘭,在明月的服侍下,卸了妝,鏡子里,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容顏,透著病態的美。
「娘娘,真的打算一直瞞著四阿哥?」明月輕聲問道。
若蘭無奈道︰「那還能如何?」
「愛妃,何事如此嘆氣?」渾厚的男音傳了進來,眾人立刻起身迎駕。
龍袍加身的康熙器宇軒昂,幽深的眸子直直凝視若蘭,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喳。」
宮女退下,康熙立刻扶著若蘭坐下,滿是柔情︰「表妹,何必如此悲觀,表哥會找到最出色的太醫為你診治。」
「一切都是徒勞。」若蘭幽幽道,「我只希望能好好陪在表哥身邊,過好每一天。」
「你這麼說,不是讓表哥更心疼嗎?」輕撫著蒼白的容顏,依舊很美,卻是令他滿是心疼。
盡管身為天子,奈何生老病死,他卻無法左右,表妹還這麼年輕。
越想,康熙越是將若蘭抱得更緊。
「表哥——」她喃喃道,溫嚅軟語,更是令康熙動容。若蘭依偎在他堅實的懷抱,心里很平靜。
「有什麼,盡管告訴表哥。」康熙輕輕吻著若蘭的額頭,低沉道。
若蘭道︰「表哥,我打算讓費揚古的女兒進宮。」
「好。」康熙毫不猶豫答應,只要是表妹想的,他都可以幫她實現。
「表哥,你還記得年少的時候經常帶我去潭柘寺賞紅楓。」
若蘭陷入回憶,年少不識愁,歡樂無限,只有她和表哥。
康熙勾起唇角,心卻異常苦澀︰「表妹想去,等時節到了,表哥就帶你去。」
若蘭沒有再說什麼,靠在他厚實的肩膀上,閉眼小憩,很快便睡下。
康熙小心翼翼將若蘭放好,替她退下外衣,輕輕幫她蓋好被子,做好一切,他才輕輕離開。
第二天中午,天氣炎熱,曼寧在大樹下乘涼,身旁的丫頭輕輕打著扇子。
「格格,要水果嗎?」從小買來服侍曼寧的芍藥開口問。
「一杯涼茶。」
很快芍藥端了過來,剛喝完,小廝急急忙忙趕來,大汗淋灕︰「格格,快到大廳,皇上下旨。」
曼寧立刻起身,帶著丫鬟火速回房,丫鬟有條不紊幫她換好衣服,大步趕到大廳。
額娘已經準備妥當了,見到她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女兒,你可算來了。」
曼寧點點頭。
傳旨的太監含笑道︰「福晉,格格大喜啊。」
「有勞公公了。」覺羅氏笑道,遞了一袋銀子過去。
那公公看了一圈道︰「既然都來齊了,就接旨吧。」
眾人跪下,等待傳旨的公公念完。
前面一大段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最後才是重點,說曼寧賢良淑德,特賜婚,嫁給四阿哥。
眾人以為完了,沒想到,還有一道,是讓曼寧進宮陪伴皇貴妃娘娘的。
那公公念完之後,眾人三呼萬歲,曼寧方起身接過聖旨,覺羅氏又笑著遞了一袋銀子,又對一旁的丫頭吩咐︰「還不快去倒茶,給公公解渴。」
那公公拱手道︰「真是麻煩了。」
皇帝下旨馬上讓曼寧進宮,沒有太多時間準備,立刻吩咐她貼身丫頭收拾必要的衣物,然後又拉著曼寧回房,千叮嚀萬囑咐。
曼寧都一一記下,想到馬上要分別,很是不舍︰「額娘,女兒不能陪在你身邊,你要好好保重。」
「額娘會照顧好自己,倒是你,宮里不比家里,萬事小心才是。」
曼寧紅了眼眶,緊緊抱著覺羅氏。
覺羅氏抹去曼寧的淚水,哽咽道︰「好了不哭了,別人公公久等了。」
曼寧調整好心態之後,隨著覺羅氏出來,芍藥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辭別了覺羅氏,曼寧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最後消失在人海之中。
馬車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停下,忽然一道女音傳來︰「可是曼寧格格?」
曼寧應道︰「正是。」
「還請姑娘下車,隨奴婢去拜見皇貴妃娘娘。」
「好。」
曼寧下了馬車,跟著帶路的宮女前行。
紫禁城內,紅牆高聳,正是炎炎夏日,走了一會兒,額頭間便是細細麻麻的汗珠,曼寧用帕子擦了擦汗,又見四處無人,低聲喊道︰「姑姑。」
宮女停下,回頭︰「格格何事?」
「一點心意,姑姑可不要嫌棄。」曼寧笑著遞了一張銀票。
宮女遲疑了下,便接了過去,道︰「格格,可有什麼要問的?」
曼寧溫和笑道︰「曼寧初到紫禁城,很多不懂,還請姑姑不吝賜教。」
宮女點點頭,一路上向曼寧透露了不少皇貴妃的習慣,以及注意事項,她都一一記下。
抬頭望著高高的城牆,里面上演著無數爭斗,隨便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貴人,需謹言慎行。這便是以後的生活,要想生存,必須靠宮女太監打探消息,才能審時度勢。
快到了宮殿門口,曼寧踫到了一身竹青色錦袍的少年,身姿挺拔,淡漠疏離,渾身都透著凌厲之勢,一雙眸子漆黑如夜,深不見底。
「四阿哥吉祥。」
听到宮女行禮的聲音,曼寧才知曉,眼前之人就是未來的夫君。她也跟著行禮︰「四阿哥吉祥。」
「免禮。」胤禛淡淡道,進去的時候,若有所思瞧了一眼曼寧,曼寧剛好對上那幽深的眸子,心里驀地一慌,連忙低下頭。
他的眼神太過犀利,似乎一眼能將她看穿。
在四阿哥走後,宮女領著她去拜見皇貴妃。
在殿外等了片刻,很快就有小太監喚她進去,深呼吸了一口氣,曼寧步履平穩地走了進去。
走到殿中央,一眼就看見了高座上雍容華貴的女人,以及旁邊的四阿哥,她恭恭敬敬施了一個大禮。
若蘭看著動作標準的少女,滿意地笑了,這從容的氣質,清麗的容貌,配她的禛兒,再合適不過了。
「起來吧。」
曼寧站了起來,不敢抬頭︰「謝娘娘。」
若蘭和藹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家,有什麼需要,或者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跟我說。」
曼寧想不到皇貴妃竟是如此平易近人的女人,心雖然詫異,但大腦已經迅速反應︰「多謝娘娘。」
「好了,一路你也辛苦了,明月帶著曼寧下去吧。」若蘭對著身旁的明月吩咐。
「是。」
「曼寧告退。」曼寧福了福身,見到明月,低聲說︰「有勞姑姑了。」
「格格不必客氣,隨奴婢來。」
若蘭瞧著遠去的身影,將視線轉到胤禛身上︰「禛兒,可否滿意?」
胤禛吐了兩個字︰「尚可。」
若蘭笑著叮囑︰「以後可要多找時間回來,好好跟著曼寧相處。」
「知道了。」
若蘭腦海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嘴邊笑意更深︰「禛兒,就讓曼寧服侍你穿衣如何?」
胤禛陷入沉思,劍眉微蹙,而後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若蘭是在制造機會讓他們多相處,好快速增進感情。有著一個貼心的女人陪著他,就算她去了,她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