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
兵士領命去了。肖衡嘴里嘟噥一句,猜不透凝月此番來意,一時坐也不是,起也不是。女侍見狀,鞠身想退,肖衡靈光一閃,叫住了女侍︰「你且留下……」
凝月的馬車駛到營帳附近,沒有進軍馬場停車,而是徑直駛到了城堡般巍峨門樓前,護帳軍士前來呵斥阻攔。趕車的宮中內侍急忙報上號,等了片刻,才見兵士從里面出來,拱手道︰「軍營禁地,煩請娘娘一人徒步進內。」
飄然下了車,凝月進了營地,只見兩排長矛甲士戳得竹竿一般筆直,隊形整肅,蔥郁的山腰旌旗招展,「肖」字大旗獵獵飄動。凝月被震撼了,這是並世最強大的鐵軍,曾擁有長勝不敗的煌煌戰績,果多雄武猛士。
號角聲聲下,她仿佛看見馬嘶如風,蹄破萬里風沙,這讓她始終冷凝的臉,有了一絲淺淡的溫婉。順著兵士的指引,她定了定神,輕輕推開了帳門。
這次,她會主動送給他一點小小的溫柔。
她信步而入,縴柔的身影落在帳門內。幽暗的帳內一片涼意,還沒定眼細瞧,便听一陣嬉笑聲,帳內有綠色身影輕盈曼妙地飄飛,凝月猛地站住,笑聲驟然打住,綠色身影撲到倚榻的肖衡身上,一彎臂膀摟住了肖衡的脖子。
凝月沒料到帳內是如此光景,趕緊垂頭不去看,心里沒來由地沉了沉,連地面都模糊變形了。
肖衡親切地拍著懷中顫抖的肩膀,似乎才瞧見凝月的出現,朗聲打招呼︰「原來是本宮好久未見的新娘,此番風塵僕僕,有什麼事?」
凝月抑住蹙眉的沖動,忍耐著回答︰「請殿下回宮。」
「是母後讓你來的吧?」肖衡似笑非笑的,手指滑過女侍的下顎,優雅而自若。
「是……臣妾。」凝月咬牙回道。
肖衡哧地笑出聲來︰「奇怪,太陽打西邊出了?說吧,突然變得好心好意的,到底什麼意思?」
說完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亮如寒星的眸子掩蔽在陰暗之下,那幽幽閃現的寒光,讓凝月有種**luo遭人審視的錯覺。她的牙齒咬住下唇,仍覺得無地自容。
「臣妾沒什麼別的意思,以前臣妾做得不……對,望殿下能寬宏大量,以後不會發生……類似的事。」凝月說得干澀,一字一句把心里僅存的誠意都抽走了。
肖衡還不肯放過她,摟著女侍的手抽緊,挑動的眉眼帶了一份自得︰「你以為我很寂寞是不是?告訴你,軍營中也有美娟彩娥,本宮受享不盡,樂不思蜀。」
他繼續奚落她︰「倒是我美麗的新娘子,終于耐不住寂寞了吧?」手指落在女侍雪白的頸脖上,就勢彈了個響指。女侍嬌嗔一聲,撅起了櫻桃小嘴,肖衡開懷大笑。
凝月忍無可忍,轉身就走。待肖衡發覺,凝月的身影已經隱出了帳門,他張嘴想喊,卻喊不出聲,人一時僵住了。
「殿下……」女侍從肖衡的懷里露出嬌女敕的一張臉,嫣然一笑。
「出去,」肖衡冷聲,陰暗的光線投在面上,烏色眸子如火星閃爍,「出去!」只一揮衣袖,帶起一股凌厲氣旋,女侍的身軀倏然滑落在地。
肖衡像個困獸,在帳內團團兜轉,彷徨了半晌,才猛然驚醒似的,拔腿沖出了營帳。
門樓外,馬車已經啟動,聞著轆轆聲響,肖衡發狂地朝門樓飛奔。黃土大道揚起漫天風沙,等他跑出門樓,凝月的馬車離他已遠,絕塵而去。
凝月獨自坐在馬車內,山風送爽,暑末季節便隱隱有了涼意。滿天傾盆的碧綠,如寒薄的刀鋒貼面,凝月只覺得一股澀澀的酸抵進心膜,難以言語的難受。她閉上眼,竭力不去回想剛才的一幕,可偏偏肖衡陰陽怪氣的奚落聲在耳際盤旋不去。
今日又敗在肖衡手中了。凝月不住地責怪自己,怎麼在他面前,老是沉不住氣呢?
憂悶之中,听得人聲鼎沸聲,原來是京城到了。凝月端正了坐姿,想起在宋府的哥哥凝天,不知他學業進展如何?眼下自己這種身份,想隨意進出皇宮又不能,得另外想個辦法。
但她還是忍不住吩咐馬車拐了個彎,繞道宋府方向而去。觀看兩邊的風景,綠蕪牆繞青苔院,越覺幽雅。京城內多有河水蜿蜒穿橫,除了商旅通衢外,有幾處泊著彩舟畫舫,特別是黃昏暮色後,河上流光露影,到處都是絲竹樂曲聲、詩詞雅調聲。
微風徐徐,凝月心里舒爽許多,不覺忘卻了先前的不愉快。正要落下車簾,不經意被什麼醺了眼,她突然令聲前面內侍駐車。
一葉彩舟在河面上悠悠蕩蕩,伴隨舒爽開心的笑聲,凝月的眼光落在船頭一對男女的身上。
是凝天和香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