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大亮,唐輕眉就和府里的幾位年滿十三歲的小姐坐著馬車到了唐家鄉下的祖屋。賜福節,是唐氏族人祖上相傳下來的節日。這一天族里,凡是年滿十三,未婚配的唐氏男女都要去祖屋拜祭祖先,婚姻才會美滿、多子多福。
唐輕眉在貼身丫鬟蓮心的伺候下,跳下馬車。站在門外望著氣勢雄魄的唐氏租屋,兩座鍍金的麒麟守護著大門。抬頭上的匾額是已經作古的書法大家、親自題字的無價之寶。唐家,家大業大。子孫上至有在朝堂為官下至有販夫走卒。到了她這一輩已經是第一百二十三代子孫,分布在各地,要不是還有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到了特定的節日會來鄉下的祖屋聚會儀式,不然早就是相親不相識。
有誰敢想,現今如此繁盛富貴的唐家會因為自己偷走鎮族之寶翡翠犀牛角而帶來滅之災,氣勢雄魄的祖屋一夜之間被燒成廢墟。
「輕眉在想什麼呢?咱們進去吧。」唐輕柔走上來,親密地挽著她的胳膊。
唐輕眉還沉侵在前世的悔恨中,猛地眼簾映入唐輕柔的臉,眼眸里射出猶如從九幽地獄怨靈的殺意。唐輕柔不自覺地心里咯 一聲,蹙眉問道︰「你怎麼用這麼恐怖的眼神看我?」
恐怖!這也叫恐怖?你親手殺死未滿月的寶兒那又叫什麼?唐輕眉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伸手去扶垂在耳邊的蝴蝶翡翠耳環趁機將手從她的臂彎里月兌開,聘聘婷婷地在蓮心的陪伴下進了祖屋。
唐輕柔望著唐輕眉的背影,在心里冷哼道︰有什麼了不起!過不了幾日等我娘做了姨娘,我也是唐府正兒八經的小姐。她心里飛快算計著,腳上倒也不耽誤急忙跟在唐輕眉身後,面上還是一副溫柔的模樣。
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石字路,走進祖屋的大廳。這個廳有八個廂房那麼大,已經積聚了不少人。坐于最上方的五位是族長和族里頗有威望的幾位長老。在五人的左下首分別按輩分居坐著幾位長輩,右下首則坐著混的頗有身份的青年一輩。唐輕眉的父親唐宗成雖然曾經金榜題名但是不知何故棄官從商,商人在世人眼中最是不入流,因此即使唐宗成如今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有錢人來到這唐家的租屋論起身份,也只有坐在後排角落的份。
唐輕眉儀態端莊大方的朝著坐在大廳的各位長輩一一施禮後便走到父親身旁站好。她抬眼望去剛好看見對面站著個妙齡少女,窄肩細腰,巴掌大的瓜子臉上一雙眸子灼灼生輝,垂在臉頰旁的紫色翡翠流蘇,顯得她美麗高貴。吸引了不少祖屋里男子的眼光駐留,只是這位美人兒根本就沒有將這些看在眼里。她的眼神一直停在站在身旁的穿著白色墨竹長衫的俊美少年身上。
這位少年與族里其他年齡相仿的男子相比模樣倒是出眾的很,濃眉大眼、白齒紅唇,微微上揚的下巴,似乎什麼都入不了他那清貴的眼。他還是和記憶中一樣總是喜歡裝酷,這副冷傲孤絕的模樣倒是騙了族中不少女的目光,就連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她身後的唐輕柔也是水眸成了心形。
唐輕眉的目光在他身上劃過便再也沒有看他。那少年正是她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喬尚書的二公子喬崇國。年紀輕輕就在京城最有名的鹿賞書院有了名氣,不少夫子稱他為絕世奇才,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後擁的一大幫追隨者。前世她不喜歡他臭屁愛裝酷的樣子,他也看不起她一個商戶之女,兩人的婚事因為各自都入不了眼最後不了了之。
喬崇國見唐輕眉自進門都沒有正眼瞧過他,心中略感意外。不過也只是一點點而已,在他眼里唐輕眉一個商戶之女也就樣貌出挑些,根本就不夠資格和自己牽扯上半根毛的關系。雖然他還沒有完全像好未來妻子完美的形象,但是他未來的妻子絕不能是虛有其表的花瓶,更不能還一身銅臭味。
他身前坐著的是鹿賞書院的喬老夫子也是他的爺爺,喬老夫子雖是白發蒼蒼但是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紅光滿面,一身月白色的儒衫顯得頗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樣。他從唐輕眉一進來就在打量著她,今日的唐輕眉似與往日不同。平日里唐輕眉總是一身騎術裝扮,打扮的不男不女,說話行事像男人一樣不拘小節,那里有半點閨秀該有的樣子。雖說現在已經很開放,不在約束女子裹腳、可拋頭露面參加各種聚會不用刻意和男子分開,也可入朝為官。但是女子就是女子總能如男兒一般!
不僅如她此走到哪里手里總是喜歡拿著條馬鞭,上次在書院不過是與人發生口角,她幾句話說的上火就是一鞭子抽在那人身上。後來還是她爹給書院捐了銀子才勉強把這事揭過去。今日卻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她手里那形影不離的鞭子不但不見蹤影而且整個人都改頭換面。如果不是她進來的時候有人通傳,他根本無法相信對面站的那個儀態優雅大方的少女會是她。
唐輕眉感覺到喬老夫子審視的目光,回視一笑,微微躬身行禮。這一舉動倒是讓錢老夫子的白須長眉抖了抖,瞧她行禮的姿勢竟然規矩地挑不出一點錯來。
唐輕眉見他那般驚詫的樣子,心中不免好笑,看來自己「頑劣」的形象已經在夫子們的腦海里定型了,突然改變倒是讓他們難以適應。
賜福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大廳內幾位族長、長老熱情地找喬老夫子交談。不過喬老夫子似乎有什麼為難之事,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游離在他孫兒喬崇國和唐輕眉兩人的身上。站在身後的喬崇國听了他們談了半天,爺爺也沒有講出此行的目的,忍不住伸手虛握拳在唇邊重重咳嗽了聲。
唐輕眉自是明白喬老夫子和喬崇國的心思,想想上一世她硬是當著眾人的面打了喬崇國。自此她「母老虎」的威名是遠近聞名,因此父母沒少因為她的婚事犯愁。那時候雖已經到了無人敢上門提親的地步,但是父母仍然反對她和徐世國的婚事,可見父母的眼光有多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