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宮殿,楚思端坐在金雕花紋木榻上,瘦弱的身軀被一個貴婦人緊緊地摟在懷里,「我的楚兒!我的楚兒!」貴婦人嘴里不停地喚道,手憐惜地在她的臉上來回的摩挲著,「我的楚兒受苦了!」
「你受苦了,你放心,母後一定會找到這天下間最好的醫者來治好你!」婦人輕啜垂淚,眼前的人是她幾百個日日夜夜的思念的人。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有溫熱的物什靜落在楚思的手背上,一滴一滴,很是滾燙,只是卻熱不了她的心,空曠的大殿,沒有見到一個人影,空空落落,就像她此刻的感受,她好似記起了很多事,又好似不記得任何的事,似身在夢中,虛幻得有些縹緲,周圍發生的一切事她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
就像現在,眼前的這位美婦人,高挽的發髻,精致的妝容,華美的服飾,貴氣十足,是她的母親,是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叛國弒夫,賣祖求榮,在眨眼間毫不變色就斬殺了同宗族幾千條性命的女人。
「楚兒……額娘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婦人抽抽噎噎,此刻,她只是一個因找回自己喪失的女兒欣喜萬分的母親,手指輕撫著楚思的喉嚨和縴細的脖子,「額娘一定會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給你。以後這天下就是咱們母女倆的了,再也不會有人能欺負咱們。」婦人說到這里神情激動欣喜,她忍耐了這麼久,籌劃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天,借助漣漪那女人來擊垮那兩個糟老頭。
「來!先吃點東西,你看看你,現在都瘦成什麼樣了?」欷漣見楚思從始至終都眉眼淡漠,看了眼地上剛才被她打翻的糕點,又起身從榻邊端起一碗熱絡的乳鴿香粥。
「來!嘗嘗,以前你小時候是最喜歡吃這香粥的!」白瓷小勺在銀碗中搖起粘稠糯軟的米粥,欷漣低下頭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楚思嘴邊,「嘗嘗,是母後親自熬的!幾年沒下廚了,也不知你還喜不喜歡?」
楚思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虎毒不食子,果然,這女人不管有多麼的凶殘,對她始終是憐愛的,心中突然涌起千般感慨,不由張開了嘴。
欷漣見狀,一陣歡喜。
「楚兒,听母後的話,你不要再去想那辰國公孫家的公子了,既然公孫家已經選擇站在羽桑那邊,那麼就是我們要鏟除的對象。你以後想要什麼樣的男子沒有?」一碗粥見底,欷漣放下碗,語氣鄭重道,有些話,她不得不說明,「你若想納離院那公子做個小爺,母後是不會反對的,畢竟這次你能逃過大劫,多虧有他的幫助。」
「母親!」楚思沉下心中所有起伏不定的感情,恢復了慣有的常態,拉著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筆一劃寫道,「我們收手吧!」
欷漣一把緊握住女兒的手,突地站起身,臉色沉了下來,「楚兒,你這是說什麼糊涂話?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楚思看著欷漣,見她保養得甚好的臉上,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硬著心等著她接下來的大發雷霆。
沒有預料中雷霆貫耳的怒火。
楚思拉了拉欷漣的衣擺,眼里充滿了哀求之意,示意她坐下。她現在口不能言,這樣的動作反而讓欷漣這個女人軟下了心腸。
對于這個女人,她名義上的母親,她雖然生不出那血濃于水的牽絆與割舍之情,但畢竟她是以菡妖公主的身份活著的,有些事情,她看到了,听到了,推測到了,她就必須要說。她這次進宮來見她,就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與她好好「談談」,但卻沒想到被她強制地扣留在了這里。
欷漣依「言」坐下,嘆了口氣,模著楚思依舊紅艷的頭發,「如果你是擔心自己身體的原因,你大可放心……」
「母親,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楚思拉過欷漣的手,垂著眉眼嚴肅認真地在欷漣的手掌心里寫道,她之所以這樣說倒不是全為了安撫這個女人的情緒,是有幾分真心的,欷漣就算再愛權勢名利地位,但百年之後,她終究會先她而去。
不!不說百年之後,就說再過五十年,恐怕這個滿手沾滿血腥的女人早已經長埋地下,她是進不了皇家的陵墓的,不管是寒玉國還是火林國,等著她的只會是一孤零零的青冢。
她不希望這一切悲劇的源頭是自己,楚思在欷漣的手心里寫道︰「羽桑以重病掩人耳目,趁著雪君與兩國君主大戰之際,已經控制了大部分勢力,我們斗不過她的!只要我們現在退讓,將手中的權利交到她手上,全身而退不會有太大問題。」楚思說完抬起頭看著欷漣,見她長久不語,又道︰「母親,羽桑會是一個好國君,她比女兒更適合那個位置。羽桑的冷靜與自持是這世間少有的。」楚思眼前浮現那天路過華輝殿時的那一幕,羽桑獨自一人跪在地上抱著那宮女嚎啕痛哭的場景,那被用長鞭活活打死的叫涵珠的宮女,听阿水說那是從小一起陪同羽桑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頭,陪她曾幾度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是她身邊最信賴的心月復,能在她身邊能說話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就連她那個唯一一個刁蠻的皇妹也因為觸怒了眾人,迫于國君與巫醫族的壓力,被她當場杖斃了。
其實,她知道,在那宮女被二皇女羽盤帶走時羽桑就站在不遠處,她是可以立即阻止的……但羽桑選擇了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這樣對她忠心不渝的人被人帶走,這樣被人一鞭一鞭抽打痛苦至死,只為讓更讓人熟知羽盤的暴行,她能抓住羽盤的一個把柄。
那般的傷心慟哭,作不了假,她對四皇女羽妍、大宮女涵珠……手足之情,主僕情分,是濃烈的。
可是就算是愛,她也默許導演讓她們擁有了這樣的結局!
羽桑這樣的人……不得不讓人心生畏懼,也不得不讓她一直耿耿于懷,她之所以容忍她活著走出離院,真的是迫于欷漣在宮中的權勢?如若她真是如此忌憚欷漣的權勢,那欷漣如今又怎會陷入舉步維艱的地步,這其中的緣由,她不敢去深思……她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她害怕這背後的原因。她現在只想盡她最後的力量,希望她身邊的人能平安的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