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載龍走到老橋下面時,遠遠就看到千谷生正坐在橋頭上沖著水里扔石頭,水面上已經飄起了幾條小魚的尸體。
千谷生在外面當兵,槍法練得出神入化,他和載龍自小的彈弓就打得極準,在他們的瞄準下被鎖定的鳥,就沒有不中彈掉下來的時候。
在部隊里混了近兩年,實在憋得不行,就撒謊請了幾天事假,回鄉探親,昨天晚上到家,今天上午就接到他哥千麥良打來的電話,同母異父的老哥在電話里哭著說,「谷生啊,本來哥知道你要回來,是想請你來城里喝上頓的,一年多沒見你了,哥想你想得難受哇……可是,哥這心情,實在是糟透了……」
听了老哥的話後,千谷生一肚子火氣,對來找他的載龍一說,倆人一時興起,準備進城幫麥良哥出口惡氣去。
萬載龍將橋墩下鎖著的摩托車推到橋上,谷生嘿嘿樂著說,「你小子剛才鑽進河套里干啥去了?弄得時間比我都長,說,是不是也踫上誰家的小媳婦了?嘿嘿。」
萬載龍知道杏花和榴花雖然是親妯娌倆,但是兩人的性格行事作風截然不同,所以他剛才跟杏花的事,不想讓谷生知道,就說,「去你的,以為都象你一樣招小媳婦喜歡啊?哈哈,萬載龍我可不象你,老少通吃,我一般只喜歡啃女敕滴。」
谷生搗他一拳,接過摩托車去,說︰「你就給我裝吧,哪兒那麼多女敕的讓你啃啊?榴花那樣的,就不女敕了?一戳一股子水兒,這種小媳婦比大姑娘家家的女敕得多了去了呢,哈哈。」
說著,兩人重新上了摩托車,轟轟轟地繼續往鑠陽城的方向 去。
剛走出幾十里地,還沒拐上省道,就見一溜五輛高級小車,從前方黑壓壓急駛過來,遠遠望著,就有種貴氣壓頂的氣勢。
千谷生靠了一聲,說,「它媽的,這架勢比我們首長出巡的範兒差不了多少!唉,我說載龍啊,人就得有錢啊,象咱們這種窮鄉僻攘長出來的孩子,到了外面,背後沒錢撐著,為人處事的底氣也不足啊,所以,以後,咱必須得有錢!有錢!不能象我哥那樣在城市里給人當爛泥巴踩來踩去!」
正說著,卻突然听到哞哞一串牛叫聲,打從旁邊的荒地里就喧騰了過來。
兩人忙扭頭一看,額滴那個乖乖來!
眼瞅著兩頭大黃牛各自身上套拉著一具兩米長一米寬的鐵耙子,沖著這邊公路就瘋了過來!
豪華的車隊在急馳,瘋狂的奔牛在狂 ,一場血案眼瞅著就要在他們渺小的摩托車身邊上演,駕車的千谷生絕望地驚叫起來。
如果兩頭暴牛毫無畏懼地撞上車隊,那肯定就是牛傷車翻順便捎帶著他倆給陪葬了!
在這千鈞一發、生死存亡、牛傻人呆之際,一個人影倏地從千谷生的破野狼摩托車上竄了出去,隨著一聲能震破人耳膜的呼哨聲響過,萬載龍以鷂子翻身的姿勢,飛跨到了驚牛的背上,兩手死命地攥住了套在牛頭上的韁繩,硬生生將牛身沖向車隊的方向擺偏了三十度!
隨著他獨特的呼哨聲響過,那兩頭亂奔的牛一瞬間象被施了魔法,呆立數秒鐘的同時,牛身朝著偏離車隊的方向竄出了十米遠,這才安靜地停了下來。
隨著兩頭牛瘋跑過來的一個老漢一看牛被制住了、並沒有跟汽車慘撞到一起,當場就腿一軟,坐在地上喜極而泣地號哭起來。
而那一溜五輛小車,也在亂了隊形差點自我相撞的情況下,發出刺耳的聲音停了下來。
千谷生感覺一股尿意強烈地襲擊了他的膀胱。
他從破野狼上下來,顫著嗓音兒說,「娘來,兄弟啊,沒想到你一吼伏牛的本事,還在啊?」
說著,他就站到路邊,先掏出家伙來痛快地放起了水。
車上同時下來了一群人,全是西裝革履人模人樣的光鮮族,大家七嘴八舌圍攏在其中一輛豪華車邊,點頭哈腰地詢問著車內的人有沒有傷到。
瞬間制伏住驚牛的萬載龍已經從牛身上跳下來,走去跌坐在地上的老漢身邊,說,「大爺,別哭了,牛沒事了,快趕回去干活去吧,別堵了交通。」
老漢從地上爬起來,握著他的手,涕淚橫流地說,「小伙子,謝謝你,謝謝你了,今天要是沒有你,我這倆牛可就毀了呀,唉,這倆畜生,跟著我好幾年了,今天這樣突然犯倔的情況,這還是頭一遭。」
萬載龍還要說什麼,那輛車上坐著的一個中年男人也從車上下來了,徑直走到他跟前,用一口港味兒十足的普通話對他表示了謝意,烏拉烏拉說了幾句後,身邊就有隨從取了講究的名片出來,遞給萬載龍。
萬載龍大咧咧地一揮手,說,「舉手之勞,沒啥,走著了。」
說著,將那人遞過來的名片一擋,沒興趣接,轉身對一旁撒完尿的谷生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快走吧。」
谷生用剛模完家伙的手沖那群人也是瀟灑一揮說,「認識一下,這位是我兄弟萬載龍,後會有期,嘿嘿。」
說完,兩人返身騎上破野狼,突突突突發動,揚長而去。
路上,谷生問他為什麼不跟那幫有錢人結識一下?
載龍說,「人家走人家的陽關道,咱走咱的獨木橋,路上偶遇的事,彼此都是過客,認識了又能怎樣?咱這小山溝旮旯里的狗娃子,還會再跟人家香港來的大佬有啥交集不成?」
谷生嘿嘿一樂,說,「載龍啊,你說你爺爺他以前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啊?而你,又是什麼爹娘撒下來的野種呢?偏生就被他老人家揀了回來養活著了?你們爺孫倆兒,絕對不是狗娃子種,氣度,胸襟,想法,就跟咱山溝旮旯里出來草種子的境界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