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好手帕,宓幽終于搭箭拉弓,蓄勢待。誰也沒有注意,宓幽的手指輕輕在羽箭上點了一下,即便注意到,也以為不過是無意為之。只有白谷雨啞然失笑。
洛伊和紫 對視一眼,一副奸計得逞的笑,葉月唯雖然面不改色,但微微翹起的嘴角不例外的顯示了他的好心情。
氣氛凝重起來,全場人屏氣凝息,目光緊盯著宓幽,生怕一眨眼錯過好戲。只見宓幽嘴角微微一勾,手一松。
嗖一聲,羽箭破空而出。
下一秒,門外傳來慕平淒厲的慘叫聲。與此同時,門外候著的小廝驚慌道︰「王爺,平南王爺暈過去了!」
在場人齊齊臉色大變。
「快傳大夫!」納蘭睿吼道,趕緊起身往外走。
一時間,前廳陷入慌亂,老爺們紛紛起身前去一探究竟,女眷們顫顫巍巍的別過臉,生怕見到什麼血腥的場面。
慕長青本能的往外沖,不想,葉月唯和洛伊搶在他前面沖了出去,將軟綿綿一團的慕平抱了進來,平放在前廳中央。莫急景和納蘭霽趕忙圍了上去,納蘭明月雖然沒動,但看得出坐立難安。玉無瑕亦是一臉擔憂,身邊的阮思盈動了動,作勢就要沖過去,卻被玉無瑕攔了下來。
「無暇,」阮思盈急的不行,早在慕平一出言刁難之時,阮思盈就坐不住了,無奈玉無瑕一直勸說著,她才沒有動作,可現在……「事到如今你還要攔著我,小謹很可能以死謝罪呀!」
「我知道!」玉無瑕咬唇,「但是,慶生宴開始之前小謹曾派那個紫的小女孩來傳話,說無論宴席上生什麼事情,讓我們都稍安勿躁,她能處理!」
「可是……」
「阮姐姐,你還不相信小謹嗎?」
阮思盈站著掙扎一陣,終究嘆口氣坐了下來,探著腦袋觀望著。
人群中央的慕平臉色如鬼一般青白,嘴唇紫,看起來傷勢頗重,一瞬間,眾人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掃向依舊站在主位下方的宓幽。
慕長青大叫一聲撲上去,「父王,父王,父王您醒醒呀,您快醒醒呀……」叫了許久也不見反應,慕長青怒氣沖沖的站起來,不由分說朝著宓幽就是一陣怒罵,「臭婊子,下作小娼婦,真是蛇蠍心腸,竟然置我父王與死地……」竟連花柳巷的下作話也罵了出來,原本還抱有一絲同情的眾人眼底皆是鄙夷。
宓幽不怒反笑,「平南世子還是好好查看一下平南王爺是怎麼了,可別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本公主!」
「冤枉!可笑!」慕長青冷笑,「你一箭射過去,我父王就這樣了,不是你還能是誰,之前公主可是說的好好的,一旦誤傷我父王,公主就以死謝罪,而現在……公主不會不認賬吧!」
「如果證實是本公主失手誤傷平南王爺,本公主定當遵守承諾以死謝罪!」
此話一出,全場人看宓幽的目光就像看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是呀,平南王的癥狀明顯傷的不輕,她還敢這麼說,不是明擺著找死麼!
余洋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一瞬便恢復如常,狀似擔憂的圍在慕平身邊。『**言*情**』
「謹兒!」
納蘭明月低低的喚一聲,清冷的眸子中滿是憂慮與著急,宓幽沖著他笑了笑,道︰「哥哥不要擔心,謹兒自有主張!」
「大夫來了!」
不知是誰這麼喊了一句,圍在慕平周圍的人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人是崇明帝派來睿王府的趙坤趙太醫,拎著藥箱走到慕平跟前,把把脈再挑起眼皮看了看,突然一愣。
慕長青急了,「大夫,我父王怎麼了?是不是很嚴重?」
「嚴重?這個……」
「大夫,你只管說實話,」慕長青冷冷道︰「要是大夫因為某些位高權重的人將黑的說成白的的話,可是將在場人都當成瞎子了!」
「是呀是呀!」有人附和道︰「傷得重就是傷的重,要是睜著眼說瞎話,可別辱沒了醫德!」
「幾位公子放心!」趙坤臉色不虞,「下官雖然學藝不精,但定當對得起醫德二字!王爺身體並無外傷,突然暈厥乃至呼吸不暢不過是驚嚇過度導致,待休息片刻就能醒轉,平南世子要是不放心,下官可以為王爺開一副疏風理氣的藥,調理幾日即可康復!」
「什麼?」慕長青傻眼了,「驚嚇過度?我父王難道不是中箭?」
「世子要是質疑下官醫術,太醫院的院李淳李大人也在賓客之列,不如讓李大人看過之後再說!」
慕長青焦急的在人群中搜索著,人群後方的一老者慢騰騰的走上前來,慕長青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李大人,拜托你了,我父王……」
李淳不露痕跡的掙月兌他的手,淡淡道︰「平南世子放心!」李淳的檢查比趙坤細致的多,待眾人都以為平南王傷勢嚴重至極竟然太醫院德高望重的院都耗費這麼長時間診斷的時候,李淳開口道︰「下官認同趙太醫的診斷,平南王爺確實是驚嚇過度!」
「沒有外傷?」慕長青還是不甘心,「沒有流血?」
李淳搖搖頭。
人群中有人嗤笑道了一聲,意有所指道︰「平南世子似乎特別希望平南王爺受傷呀!」
「這個……」慕長青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怎…怎麼會……哪有希望自己父親受傷的……」
「如此甚好!」莫急景冷哼一聲,「既然證明平南王不過是嚇暈了過去,並無外傷,可謂是毫無損,那現在只要看謹公主是否射中靶心就可以判斷輸贏了?」
慕長青咬牙,艱難道︰「……是!」
一名小廝跑了出去,一會兒又折了回來,身後跟著的四名小廝合力將星月箭靶抬了進來,一望過去,那羽箭穿透箭靶穩穩的插在靶心之上,眾人只能看到一小截羽箭。看樣子,趁著眾人查看慕平傷勢時作假是不可能的了!
剎那間,眾人神色各異,但不止一人臉色及其精彩!
宓幽眯起眼,淡淡道︰「看來,本公主贏了!」
納蘭明月、莫急景、納蘭霽以及玉無瑕、阮思盈齊齊松了一口氣。
「謹公主武藝過人,我等佩服!」
「睿親王爺當年便是馳騁沙場的一員猛將,謹公主小小年紀卻有如此造詣,果然是將門虎女,巾幗不讓須眉!」
「謹公主天生神力,讓我等大開眼界!」
「……」
你一言我一句,在賓客們的奉承聲中,宓幽嘴角漸漸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慕平為什麼會驚嚇過度?很簡單!
羽箭破空之時,眾人看到的是羽箭劃過,而慕平看到的則是一支羽箭瞬間變成千萬支,將自己射成了馬蜂窩,鮮血從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血洞中噴涌而出,將自己的衣衫染透,他覺得自己死了……
正說著,慕平一個激靈跳起來,驚恐道︰「別殺我,別殺我……」邊說,邊低頭查看自己的身體,然後,愣住了。
全場死寂,不久,不知是誰帶頭笑了起來,在此起彼伏的笑聲中,慕長青漲紅了臉,大聲嚷嚷道︰「不許笑,誰也不許笑,我父王是朝廷命官,一品大員,誰敢笑!」
「喲,還不讓人笑了,在場的可都是朝廷命官,一品大員多得是了~」
「還說謹公主仗勢欺人呢,到底是誰仗勢欺人呀……」
在眾人議論聲中,慕平的老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氣的抖,偏偏無言以對,惡狠狠的瞪了遠處笑得燦爛的宓幽一眼,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說了聲「告辭」轉身就走,宓幽這時候笑眯眯的開口了。
「平南王爺可是要走了?可別忘記欠本公主一個條件喲!」
慕平咬牙切齒道︰「……公主放心!」
剛走了沒幾步,宓幽又叫道︰「慢著!」慕平父子二人轉過頭,一臉憤恨的望著她,宓幽歪頭笑了笑,道︰「本公主似乎忘了一件事,剛才是誰罵我是臭婊子下作的小娼婦來著?」
慕長青的臉刷的白了,「我…當時不過是因為太擔憂父王,才……」
「太擔憂,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用如此骯髒的語言謾罵一國公主?」宓幽音調驟然升高,「在你眼里可還有天家皇室!」
慕長青嚇得臉都綠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什麼來,慕平狠狠瞪了他一眼,強顏歡笑道︰「犬子年幼不懂事,還望謹公主贖罪!」
「年幼?」納蘭霽冷笑道︰「你跟謹妹妹比年幼?謹妹妹幾歲,你兒子幾歲?」
慕平的臉垮了下來。
余洋此時不咸不淡的開口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望謹公主莫要像對待犬子那樣對待平南世子!」
「余大人似乎從一開始就認為本公主無緣無故朝著余公子扔刀子?」宓幽轉向他,語氣咄咄逼人,「想必余公子一定說過本公主是如何將他刺傷,那不知道余公子有沒有提過他連同平南世子與平南郡主用圖設計毀壞我名譽在前,事情敗露之後不但不悔改,還屢次出言冒犯羞辱本公主,說本公主仗勢欺人不學無術胸無點墨,以下犯下,余大人貴為大理寺卿,相信知道是什麼罪名!」
一席話,余洋啞口無言。而眾人,在听到利用圖設計毀壞宓幽的名譽之時,望向幾人的視線之中鄙夷與不屑更甚,一時間,余洋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
他為官多年,一直勤勤懇懇公正嚴謹,那天回府一見到自己兒子的慘狀便嚇一跳,听余楓的小廝說是謹公主無緣無故毆打所致更是怒不可遏,也未曾追問事情真正的來龍去脈,只道是謹公主恃寵而驕仗勢欺人,一直盤算著要為自己的兒子出一口氣,這才聯合了平南王打算在慶生宴上將她一軍,不想,自己的兒子卻擺了自己一道。
慕平臉色更加難看,但頂著壓力,不得不做做樣子,狠狠給了慕長青一巴掌,罵道︰「不長眼的東西,這種下作之事也敢做,還敢把你妹妹牽扯進去,混賬!」說著,一臉歉意的看著宓幽,道︰「謹公主恕罪,本王回去之後必將嚴懲二人!」
「平南王客氣了!」宓幽淡淡道︰「書院那日的事情已經了了,世子和郡主已經道過謙了,而今日世子謾罵本公主一事,王爺說該怎麼辦呢?」
慕平氣的快嘔血,「不知謹公主有何打算?本王斷然不會拒絕!」
宓幽不回答,看向余洋,「余大人身為大理寺卿,想必熟知西蜀律法,那敢問余大人,像平南世子今日對本公主的作為,應該以何罪論處?」
「以下犯下,且言辭不堪入耳,實屬重罪,按律……」余洋為難的看了慕平一眼,「按律應鞭笞一百!」
慕長青的臉一下子慘白,鞭笞一百,一向養尊處優的他估計挨不到一半就去找冥王報道去了!
慕平臉色不善,偏偏有言在先,不好開口說情,求助的眼光看向余洋,而余洋,更不好意思開口了。所有人都望向了宓幽,等待著她開口。
「鞭笞一百呀!會不會重了點?」宓幽模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道︰「罷了,今日是本公主誕辰,圖個吉利,不想見紅……但是,就這麼算了,那我西蜀天威何在…恩……就這樣吧,平南世子給本公主當半個月馬夫賠罪吧!」
慕長青剛松了一口氣立馬就被宓幽的下一句話激怒了,「什麼,讓我給你當馬夫,你以為……」
宓幽沉下臉,「平南世子不願意?那看來世子比較喜歡鞭笞了……」
慕長青立馬閉嘴,又急又氣的望向慕平,慕平不露痕跡的示意,慕長青愣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道︰「馬夫就馬夫,我…答應!」
「如此甚好!」宓幽笑了起來,「既然事情解決了,那大家繼續喝酒玩樂吧,可別因此破壞了為本公主慶生的好心情!」
慕平父子鐵青著臉匆匆離去,余洋也不好意思
看了一場好戲,眾人自然心情愉悅,宴會很快便恢復之前的歌舞升平,只是有那麼幾人臉色復雜。
白谷雨拄著下巴,似笑非笑的望向大廳外的某一暗處,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那暗處一個人影閃過,迅速消失。抿一口茶,望了望斜下方與玉無瑕阮思盈三人閑話家常的宓幽一眼,眼帶笑意。
不知小幽兒有沒有現真真正正的「看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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