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氣度從容不迫,良帝也甚為感服︰「請問閣下是?」
「下官乃翰林院院士,姓許,名知秋。」
「哦?」
「下官想憑三寸不爛之舌,退將軍數萬大軍。」
「是嗎?」良帝唇邊浮起幾許冷笑,「我自長江邊一路急行軍至此,許翰林可知本王來意為何?」
「將軍所為,無非是帝之寶座,無上權柄。」
孰料許知秋從容不迫,竟一口道破眾人不敢語之異事。
「既然如此,你更應清楚,要想阻撓本將軍行事,無異于痴人說夢!」
「將軍可知今日今時,天下數千雙眼楮,都在看著將軍?將軍若行此非常之事,數百年之後,難道不怕背負謀逆之罪名嗎?」
「謀逆?」良帝微微冷笑,踞坐在馬背上,雙手攤開,「帝不奉詔,擅自領兵入京,已然等同于謀逆!縱然再多加一個罪名,又有何妨?」
許知秋臉上微微變色,復沉膝跪下,叩頭及地︰「看來將軍已經鐵了心,既然如此,那便請將軍,先斬許某于馬前!」
他本抱著求死之心,誰知頭上良久寂寂無聲,許知秋正欲抬頭,一只手從半空伸來,將他扶起,良帝朗聲大笑︰「許翰林乃忠正耿價之士,且滿月復文章,本王愛才若渴,怎會涂毒大夫?」
說完,良帝還親自將自己的衣袍解下,披在許知秋身上,定定地看著他。
許知秋頓時感動得無以復加——要知道他在朝廷里供職十余年,一直默默無名,飽受冷遇,誰知道卻能被良帝所賞識。
「許翰林,我有句話想問你,」良帝面色一肅,整個人看上去,頓時顯得無比地威嚴,見他如此,許知秋也不免慎重起來,「臣在,請將軍賜教。」
「未知許翰林出身如何?」
「下臣自小清貧,于市井中成長,深知民之疾苦。」
「那麼以你看來,方今天下如何?」
許知秋不由一愣。
「方今天下,民不聊生,朱門酒肉,路有凍死,餓殍遍野,而帝上昏庸,濫用奸吏,任人唯親,不思民瘼,只求一己之私欲!」良帝刻意提高嗓音,任自己的話語遠遠地傳播開去,城上城下,無不听得清清楚楚,皆為他驚人的氣勢所懾。
「如此之君王,怎能服人?如此之天下,萬民之指望何在?」
良王身體一陣冰冷,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真地養虎為患,那城下男子字字如刀,直刺他的胸膛,就像鋒利的匕首,鮮血淋灕。
「想我良帝,領王命前往江邊治水,心存萬民,全力而為,卻遭這昏君追殺、剿滅,昏君置江河泛濫于不顧,反歌舞升平,納眾美于後宮,罔顧國事,怎堪為帝?」
他一番話說下來,字字句句鏗鏘有力,震動寰宇,軍中上下頓時群情涌動。
眾臣子均覺汗顏,紛紛低下頭去。
「良帝,你不要太過分!」
「是我過分?」良帝厲聲冷斥,「真是我太過分嗎?」
良王一瞬無聲,面對下面那雙犀利的眼楮,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再無任何言語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