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雖然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收拾得倒還利索,所有的用具顏色很沉,應該是沒有年輕人的。牆壁上掛著幾個大的鏡子壓著的相框,安然湊過去看,大部分是一個年輕男人穿著軍裝的照片。
「這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幾年前在抗洪搶險中犧牲了,李爸爸也因為這次事情而中風,好在李媽媽樂觀,挺住了。不過一個美好的家庭就這樣支離破碎。」
駱景程站在安然的身邊,說著李媽媽家的情況。
安然沒打算和他說話,便繼續看這些照片。忽然听到一片嘈雜的聲音,原來是學校下課了,那些孩子像是放出籠子的小鳥,都飛到了操場上,跑啊,跳啊,叫啊。
「啊啊啊……」
坐在輪椅上一直沒有反應的李爸爸頓時變得激動起來,朝著窗戶外的陽台歪著腦袋。
「李爸爸,您是想推過去一點是不是?」
駱景程彎下腰來,詢問到。這邊已經兩手扶著輪椅,向前推去了。
這處窗台剛好對準了學校的操場,李爸爸可以看到那些小家伙在上面盡情地跳啊,叫啊,熱鬧也令一旁的人深受感染。
駱景程抱著胸,站在李爸爸的輪椅旁,也和他一塊看著這樣的風景。
「本來我們老倆口是住在樓下的,可是見他這麼愛孩子,村長便叫了幾個人把他扛到樓上來。每當小孩一下課,他就特別的來勁。中風後他不能說話,別人說什麼也听不懂,唯獨對這些孩子他會有一些情緒的變化。要不然,唉,他和老年痴呆也沒什麼區別了。」
「要不然還是請個護工吧,您要是出去了,他一個人在家里不安全。」
駱景程提議到,安然覺得也是。
「不用破費了,我出門時,留了鑰匙給隔壁鄰居,他們人都挺好,每隔一會兒會過來看看他。專門請個人,人家對著這個什麼反應都沒有人的也悶得慌。來來來,不說這些了,過來喝口茶。」
李媽媽沖了幾杯茶,招呼駱景程和安然坐下。駱景程坐在安然的身邊,伸手過來握著安然的手,溫柔的看著她。
「駱太太,等我老了,走不動了,你會不會像李媽媽一樣不嫌棄我,陪著我?」
啊,這什麼和什麼,他倒是很會找時機,這個當口說這件事。明明前一秒她還恨他恨得要死,討厭他討厭得要死的。
安然憋著一句話就是不說,手卻快速地抽出來,正襟危坐。
「哈哈哈,景程媳婦一定會的。一看就是知書達理,體貼的好媳婦。」
李媽媽打著圓場。駱景程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點頭認可。
這時外面果真霹靂啪啦下起雨來,安然一陣發愁︰「呀,下雨了。」
「哈哈,你看,老天都幫著我留人。今晚你們就在這里住一晚吧,明天雨停了再走,從村里開到高速那段路,一下雨特別的難走,不要去冒這個險。」
李媽媽熱情地留著他們。
「不要,回去還有一堆的事情呢。」
安然沮喪得要死,駱景程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去打了個電話,及時接上話說︰「好好,今天就在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那太好了,我這就給你們去收拾床鋪。」李媽媽樂呵呵的。
「李媽媽,不要……」
安然還沒說完,她便轉身進到隔壁去了。
「駱景程,我不要在這里。」安然瞪著眼,嘟著嘴,駱景程走過來,抱著她︰「有什麼惱的,生氣的,恨我的,等回去再說吧。今天讓我們當一回李媽媽和李爸爸的兒子兒媳,好不好?」
他這樣說,安然還真不好辯駁了。失去最親的人,她有切膚之痛,母親四十幾歲便為父親守著,嘴上不說,卻也常對著父親的遺像默默流淚的。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著年邁的李媽媽兩口子不是沒有感覺。可是這男人正是抓著她的這個軟肋,讓安然很是不爽。
「陰險。」
安然推開他,白了駱景程一眼,轉身進去幫李媽媽鋪床鋪。
李媽媽正抱了一床大棉被下來,安然忙迎上去︰「李媽媽,你別動,我來,我來。」
安然接過老人手里的棉被,散在床上,仔細地鋪起來。見旁邊的李媽媽沒有動靜,安然以為她出去了,扭頭看了看,老太太正在默默的垂淚。
「李媽媽,您這是怎麼了?」
「我老婆子高興,高興。我雖然失去了一個兒子,卻得到了景程和他公司的照顧。那場變故,兒子沒了,老頭子中風了,我以為這日子也到頭了。有一天把老頭子從床上搬下來,扶他小便,自己也摔了個骨折,我就抱著那沒有反應的老頭子大哭。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只是承受痛苦而已。要是沒有景程他的資助,找了人把我們送進縣城的醫院,還請專人看護,哪里還有我們現在的這個樣子?」
「李媽媽,現在生活好了,就好呀,過去的都過去了。」
安然寬慰到。
「我那親生兒子在,也不見得有這麼的貼心周到。景程對我們真是沒得話說了。我現在不用為生計操勞,高興便做一些,不高興便守著老頭子,村里人因為景程的原故,對我們也極好。這一切,不是說過去就過去了的。景程媳婦,謝謝你們了。」
安然十分難為情,這事情是駱景程做的,自己還受了人家這麼大禮,弄得李媽媽感恩戴德的樣子。
「李媽媽,這話您以後別說了啊,您以後這麼客氣,我都不敢來了。駱景程說了,今天我們當您一回兒子,兒媳。」
「好好好。」
李媽媽說著說著又要垂淚。
恰巧駱景程這會兒進來,深情地瞧了安然一眼,帶著淺淺的笑︰「李媽媽,晚餐我來做吧,您告訴我食材在哪兒?」
「使不得,使不得,你們開車辛苦,我來就好了,你們休息一會兒。」
最後還是李媽媽說不過駱景程,這個大總裁挽起袖子下庖廚。鄉下的廚房不比城市,李媽媽家的廚房還得生火的。安然能幫忙的也只有洗菜了,別的她真的無能為力。可是洗菜的活兒,駱景程也不讓她動手,安然便坐在廚房的角落里看著這個男人有條不紊地忙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