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景程被勤姐潑了一身,原想著是申家對晚上珍妮和bill的事情很介意了,勤姐才有這麼一出。可是那也解釋不了,為什麼半夜深更的家里還亮著燈啊。
他想想還是不放心,站在門口使勁地扣著院子里的鐵門︰「勤姐,勤姐,讓我進去。然然怎麼了?她倒底怎麼了?」
大半夜的,駱景程這麼叫著,明天院子里又不知要傳著什麼樣了。勤姐只好又走出來,隔著鐵門讓駱景程住口。
「別在這里喊了,一家子都去醫院了。」
「醫院?然然怎麼了?」
「老爺子被你氣得發了病,還生死未卜。你識趣點兒,趕緊走吧。唉,這是造的什麼孽?」
勤姐沒有多言,轉身走回客廳。接著屋子里的燈便熄了,周圍靜得只有駱景程的心跳聲。似乎從那次經歷死亡開始,他從來沒有這樣心生恐懼過。他驅了車急速去醫院。
其實是不知道老爺子會在哪家醫院的,只能憑猜測,去了大院附近的第一醫院,直奔急診室。醫院里這個點兒,人並不多,那空曠的走道里,駱景程一眼便看見了走廊里相依著的一對母女。那個趴在申敏娜腿上的正是他的駱太太。
盡管只有兩百米的距離,他卻覺得好遙遠。原本那個坐在駱太太旁邊的人是他,給她依靠的肩,替她擋下所有的風雨,把她小心保藏好,免她驚,免她苦,免她顛沛流離。曾經他離幸福的距離如此的近,就在這天的早上,下午,他還沉浸在他要做爸爸的喜悅里。而那雙無形的手卻猛地一把把他推向深淵。這還不夠,他還來不及緩一口氣,又來推他一把。
于是他便從未有過的恐懼。眼下只祈禱老爺子一切安好。
駱景程朝走廊里的那對母女走去。
「媽……然然……」
他輕喚到。安然听到那熟悉的聲音,渾身一顫,猛地起身,恨不得扇他幾個耳光。她抬起頭來,用駱景程十分陌生的眼神看著他,眼里含著淚,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說話。
駱景程看著都心疼︰「然然,外公他怎麼會?」
「姓駱的,我們家的事,不需要你來管。」
安然冷言道。
駱景程知道她在氣頭上,也不理會。站在急診室門口,等著醫生出來。申敏娜這時也抬眼看了看駱景程,眼神里是從來沒有過的疏離。
「駱景程,你回去吧,這里不需要你,我們也不想再見到你。」
「媽,您不要這樣說。我是申家的女婿,您半個兒子。那個孩子的事情我真的是不知情,這事我也會全听安然的意見,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駱景程十分誠懇地解釋到。
「駱景程,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當你得知舒暢害我時,你怎麼沒有這心思,當我為了你差點死在姜愷倫的大輪船上,你怎麼沒有這心思,就在你貪生怕死,把我爸丟在那沙子堆里,自己一個人跑了時,你讓我受的委屈豈止半分?你還好意思來這里裝?」
安然 里啪啦地說一通,盡量壓低了聲音,可那些話一字字,一句句仿佛一把把刀子扎在駱景程的身上。
「這……然然……不……不是這樣的?這……你怎麼知道的?」
駱景程慌『亂』起來,從來沒有過的緊張,他下意識地到兜里掏了一支煙出來,叼在嘴里,四處翻著打火機,那種無措,那樣的驚慌,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過。
「你準備一下,明天下午九點我在民政局等你。我們離婚吧。」
我們—離—婚——吧。這幾個字如同晴天霹靂一樣砸下來。
「然然……」
話一出口,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如何才能說得清呢?主要的是她現在在氣頭上,她怎麼听得進去?
「咱,不談這個,治老爺子的病要緊。」
駱景程驚慌地拔腿要走。他要去找劉主任,他要去問老爺子的情況是什麼樣的。離—婚,駱太太想都不要想。
他神情恍惚得與迎面走來的護士撞了個正著,護士端著的『藥』瓶,紗布,消毒棉什麼的散了一地。他走到童敬明的辦公室,卻是房門緊閉,原來他今天不當值。于是他掏出手機,不管現在是凌晨3點,不管對方在做什麼,他只想找點自己的存在感。證明駱太太是需要他的。
「小童,你快點來醫院,快點來。」
童敬明在睡夢中被驚醒,握著電話『迷』糊中分辨出是駱景程的聲音。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申老爺子住進醫院了,你快來。」
童敬明想發火來著︰「申老爺子一直是劉主任在跟進,何況現在這個點急診室有一流的專家在,我過去有什麼用?」
「總之,你他媽的快點來啊。」
駱景程突然吼了起來,掛完電話。他心里的那種恐懼感還是沒有消失。他太害怕申老爺子出事了。
他又打電話給瀾姨。
「瀾姨,幫幫我,請你幫幫我。」
「景程,什麼事,這麼急?」
「申老爺子住進醫院了,瀾姨幫幫我。」
「孩子,你沒事吧?」
瀾姨听出駱景程的不對勁,忽略申老爺子的事情,直接問起他的情況來。
駱景程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瀾姨,老爺子不能有事,老爺子一有事,我這輩子可能就真的失去然然了。我不能,我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你別急,我馬上過來。」
終于看到了一線曙光。瀾姨本身是心血管的專家,是醫院的院長,她認識的專家多,資源也多,老爺子會有救的,一定會有救的。
駱景程按了下行的電梯,重新回到急診室那一層,一出電梯,他便听到熟悉的聲音,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
走廊里,申敏娜和駱太太,倆人抱在一起,哭得不成樣子。
駱景程只覺得兩腿發軟,一切事情想像得有多糟糕,便如何糟糕地發生著。他害怕的,一直恐懼的事情就這樣在他眼前不可阻抗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