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慕狠下心,把女兒放到舒紫辛手邊,女兒被他這個動作嚇到,哭得更凶了,誰听來都揪心的疼。
他慌忙抱回女兒,捂在懷里,任眼角浸濕,看著她無聲相問︰听到女兒的哭聲了嗎?這個樣子都不願醒來?還是有一些人只能在夢里見到。
小文灝和燮兒拉著母後的手,他們也想哭。
「父皇,母後不要我們了嗎?」小文灝小小聲聲的問,燮兒吸個鼻子,再也忍不住了,趴到母後懷里,邊搖邊哭著喚︰「母後,不要丟下燮兒,還有哥哥跟妹妹,還有父皇。」
但舒紫辛一絲蘇醒的跡象也沒有,像是沉封了現實,永遠活在夢中。
夢中是碧水浮汀畔,朵朵玉蘭環繞榭台,玉蘭幽香撲鼻,醺人欲醉,碧水波色嶙峋,閃耀在飄浮水面的一縷薄霧下。
听,還有清亮的琴聲,似清風回響于起伏的山麓間,徐徐旋旋,不驚千鳥離林,又惹流雲緩步,尋聲而望,原來是那勝雪白衣的身影,在榭台里盤坐拂琴。
她就坐在他身側,倚在他肩頭,懷里是可愛的女兒,兩兒子嘻笑道,總想伸手去撥亂琴弦。
在夢中才能見到的人,他以為是易辰,而在她潛意識里,是那個叫墨音的。
墨音,墨音……
那年那月那日,她爬出棺槨,搞不清自己在哪,驚慌又害怕的時候,是他走進了她視線,陪她渡過剛穿越過來的頭幾天,用溫柔又磁性的嗓音,安慰她︰‘別怕,有墨音在。’
到後來,他不再叫這個名字,她卻始終記得。
一月後。
「帝君,放棄吧,再這樣下去,你也撐不了幾日。」司空星軌捉急。續道︰「朝堂里已經瞞不住了,帝君總該想想仲天。」
這話听進君無慕耳朵里,頭一回讓他覺得,仲天是他的負擔。
「佟姨和孩子們也需要帝君照顧,帝君三思。」司徒雲跡托袍跪地,妖孽在這一刻是副難得的認真模樣。
君無慕隔了很久,道︰「再等一日。」
他屏退殿里所有人,如果這是他和她最後的十二個時辰,那就誰也別來打擾,孩子都一並帶走。
坐榻邊握著她的小手,若她不再醒來,時間又能不能暫停下來?
答案是否定的。新一輪朝陽從窗口投進來,攆走秋夜遺落的漆墨,又怎麼都攆不走他臉上的絕望。輕放她的手回被子里,他起身去偏廳取了琴,一個到殿外的玉蘭樹下,花未開,又逢臨冬,離暖春還太遙遠。
疊指落拂,彈不盡的離人悲調,曾幾何時,有想過自己真會有失去的這一天。若問重來一次,還會不會幾番傷她嗎?他只知道,嘗過失雲的滋味,若重新來,他會把她拽的更緊。琴聲淒淒,他記起有首小曲曾吟唱給她听過︰
奈何橋頭,回首一顧,若叫流年虛執妄,听憑暖湯渡離人。
忘川水畔,追溯遙迢,經年不敵發如雪,怎耐浮身殘夢縈。
花非彼岸兮,草亦非斷腸,春風可解塞外蕭瑟乎?
三生石旁,舊燕單織,何來一往情生世,卻使朝夕如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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