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辰一進家門就被他媽喊進了廚房。
一股韭菜盒子的香味傳來,萬辰吸了吸鼻子,看見剛出鍋的盒子手沒洗就想拿起來咬上一口。
他媽不客氣地拍掉了他的饞爪,用籠布包好了剛出鍋的韭菜盒,外面套個塑料袋,拎到他面前,「去,給小煦送去。」
萬辰皺皺眉,「又送?他又怎麼了?」
李美香笑著搖頭,「還能怎麼著,又被他爸關屋里了唄!趁熱趕緊給他送去。」
萬辰不情願,「您這隔三岔五地給他送飯,真想認他當兒子啊!沒您他也餓不死。」
鍋里擦了油,李美香把 好的面皮鋪在上面,放上菜,打個雞蛋,「你呀,一個樓里住著,怎麼就不能和小煦處好關系呢!你們怎麼說也是一
塊長大的,看他在那餓著肚子,我可不忍心。老沈也真是的,不高興打幾下算了唄,非要把兒子關屋里餓一夜,你說這正長身體的大小伙子,
餓一頓哪受得了啊……」
萬辰頂煩他媽這嘮叨起來沒完的勁頭,也不再廢話拎起袋子走下樓,拐到樓前,對著沈煦房間的小窗戶使勁拍了拍。
「來嘍!」沈煦扔下手里的小鬧鐘,興奮地打開窗戶,接過萬辰遞來的袋子,嘿,真夠準時的。
「韭菜盒子?真香!」使勁吸了吸鼻子,他張嘴咬下一大口,沒嚼幾下就咽了下肚。
萬辰斜著眼看他這副吃相,跟八百年沒吃東西似的,「我說沈煦,你可真本事,這個月都三回了,我都給你送三次飯了,您老能不能消停點!」
沈煦鼓著腮邦子瞪他一眼,嗚嚕嗚嚕地說︰「不樂意你別送。」
萬辰︰「不樂意你別吃!」
沈煦︰「這是李阿姨給我做的,我憑什麼不吃!」
萬辰發出不屑的一聲,「說吧,你又犯什麼事了?」
沈煦吊著眼瞟他,「我為什麼要跟你說啊!」
萬辰勾起嘴角,「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不是跟人打架就是偷了人東西,你還能離了這兩樣!」
沈煦火了,拍桌子怒嚷道,「你說誰偷東西呢,我什麼時候偷過人東西,你別含血噴人。」
萬辰笑,「喲,行啊,含血噴人也會用,有進步。看來,就是跟人打架嘍!」
又被將了一軍,沈煦這個惱啊,他腦子沒萬辰好使,吵架一向不是這小子對手,「什麼打架,我那叫打抱不平,張杭你知道吧,前兩天被高中
部的訛了,我是他大哥,當然得給他出頭。」
萬辰眉頭皺了皺,「你打了誰啊?」
沈煦咬一口菜盒,「高二的蚊子。」
萬辰想了想,「張杭那種軟腳蝦也值得你幫,你能幫出好來嗎?小心被人反咬一口。」
沈煦撇撇嘴,「以為都跟你一樣,一肚子壞水。他這人膽子是小點,倒也不壞。」
萬辰別過眼,「行了,籠布還我,吃你的吧!明兒別再讓我給你送飯了,糟蹋我家糧食。」
沈煦把籠布遞出窗外,「我呸,你就咒我吧!嗨,我就奇了怪了,你說你比我好哪去,我半斤你八兩,你打的人惹的事可不比我少,憑什麼我
就得天天擱這里頭待著,你一天到晚的晃大街。你爸就一次沒發現過你那些缺德事。」
萬辰笑笑,指著自己腦袋,「我啊,要缺德也是這兒缺德,你呢,你有這兒嗎?」
「姓萬的!!!」
沈煦發狂怒吼,萬辰籠布輕搖,在笑聲中蕩漾而去。
萬辰的作息一向有規律。
早晨六點起床,到小公園里打會籃球。他打籃球和別人不太一樣,他會一邊運球、上籃一邊背著英語單詞、課文。
這叫綜合利用,時間,一點不浪費。
六點四十回到家,洗漱完畢吃飯、換衣,七點五分準時出門。
沈煦的作息也很有規律。
早晨七點十分三個鬧鈴一起響,一分鐘也耽誤不得,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刷牙、洗臉、穿牙,背著書包沖到客廳,拿起兩根大油條,咬一口後含糊不清地對他媽說︰「來不及了,我不吃了,趕緊走了。」
七點二十出門,總會在上課鈴響、老師進門的前一秒沖進教室。
這叫準時準點,時間,一點也不浪費。
一張長方課桌上,一邊整整齊齊擺放著文具盒,書本,另一邊不規則地擺放著半個身子。
語文老師在台上念著大段的古文,萬辰認真做著筆記,沈煦認真睡著大覺。
老師放下課本,從粉筆盒里捏出一根粉筆,掰下一小段,準確無誤地砸向某人的頭頂。
這得是多少次實踐才練出的本領。
沈煦抓抓滿頭的亂毛,用袖子擦擦桌子上流出的口水,迷迷糊糊地轉過頭,沖著萬辰小小聲說︰「老女人又問的什麼問題?」
萬辰淡定地答一句,「她問你‘知恥近乎勇’的意思。」
「直尺盡忽悠?」沈煦眨眨眼,皺皺眉,「這哪跟哪啊!」
「沈煦。」語文老師慢悠悠叫出他的名字,臉上掛著慈祥和藹的笑。
沈煦硬著頭皮站起來,硬著頭皮想了想,硬著頭皮解釋道,「這個直尺盡忽悠,就是說,就是說……直尺吧,它都是忽悠人的,那不忽悠人的
,難道是?」沈煦瞅了瞅語文老師萬年不變的笑臉,小心翼翼地說︰「三角尺?」
「哈哈……」教室里爆發出極其熱烈的——笑聲。
語文老師的笑還是那麼地溫和,用著最親切的語氣對羞得一臉通紅的沈煦說︰「麻煩沈煦同學,今天回到家把我們這本書的所有文言文全部抄
寫五十遍,明天一早交上來,可以嗎?」
沈煦咬著牙瞪著眼攥著拳跺著腳,從牙齒縫里擠出痛恨的兩個字,「可以!」
下課五分鐘後,沈煦一本書砸到萬辰面前,腳踩在板凳上,惡狠狠地說︰「姓萬的,你今兒是不是故意搞我難堪,我問過李達了,老女人根本
什麼問題也沒問!」
萬辰把正在看的書本合起來,轉過頭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臉,「是嗎,不好意思,我當時在溫書,正好看到——直尺盡忽悠這句話。」
沈煦手指顛顛指向那皮笑肉不笑的人,「你有種,耍我是吧,行,萬辰,放了學咱老地方單挑。」
萬辰眉頭微皺,「你說你怎麼就滿腦子都是打架,你是不是那沒退化干淨的類人猿,不發泄你難受是吧!」
沈煦︰「你少拐著彎罵我,我雖然沒你那麼聰明,可卑鄙齷齪什麼意思我還明白,您老可真是這個詞的最大發揚者啊!」
萬辰笑,「還卑鄙齷齪呢,我問你,這四個字你會寫幾個?」
沈煦又被將了一軍,怒拍桌子,「你就說你敢不敢去吧,孬種!」
萬辰不緊不慢吐出兩字,「不去!」
沈煦開心地像揪了小紅帽辮子的大尾巴狼,自顧笑得前仰後合,「哈哈……萬辰,這以後,我喊你慫貨,你可別不承認啊!哈哈……」
萬辰懶得再跟這白痴廢話,轉過頭繼續看書,「叫去吧,反正全校也都知道你是個蠢貨,噢,對了,慫貨的慫,您會寫嗎?」
沈煦瞬間變了臉,拳頭攥得死緊。
「姓萬的!」
沈煦努力壓下心里的火,別急,別急,等放了學,等放了學,他一定要好好教訓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媽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這幾個字他全會寫!!!
可惜放了學還沒等沈煦逮到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自個就被人截在了校門口。
是昨兒被他們打了的蚊子,今兒帶了一幫人堵他。
帶頭的是個金毛,掛了一身叮噹響的東西,一走一晃,一晃一響,讓他想起小時候走街串巷吆喝著破爛換糖人的大爺大叔。
金毛嚼著口香糖,一條腿抖得像篩糠,「听說,昨兒你打了我兄弟,有這事嗎?」
沈煦瞥一眼金毛旁邊鼻青臉腫、橫眉怒目的蚊子,「你兄弟?你兄弟誰啊?」
金毛朝蚊子使個眼色,蚊子上前兩步,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臉,「你別裝糊涂,我告訴你沈煦,你今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弄死你我他媽跟你姓。」
沈煦臉湊上前仔細瞧了瞧,「哎喲喂,這不是蚊子嗎,嗨,怎麼腫成豬頭了,這樣我哪認得出來啊!」
蚊子恨得牙根癢,金毛笑麼笑麼,上前說︰「你看,咱們是在這兒解決呢,還是換個地?」
沈煦雖然不夠聰明,但也不傻,金毛後面忽啦啦跟著七八個人,個個比他高比他壯,凶神惡煞的,這要硬踫硬,那自個非得碎成雞蛋花不可。
他眼觀六路耳听八方,在準確瞄到校外公路上一輛即將駛近的大卡車後,淡定地說︰「這兒肯定不合適,你們也不想被教導主任逮到吧,跟我走吧!」
他剛往前邁個兩步,便有兩人一左一右抓住了他胳膊,金毛說︰「別給我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