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在實戰層面上受過系統的教育,如果不是通過一些歷史文學讀物和相關電子游戲從側面有所了解,我可能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一竅不通.即便如此,引領前進方向的重任還是落在了我的肩上,除了棄誓者頭目已經難以冷靜思考的原因外,還因為獵手的雙眸與魔法的加持可以讓我看得比他們更加清晰更加深遠。
「突圍!!!」
朝著我的指向,馴鹿在騎手們的駕馭下從徐步行進轉為快步行進,速度穩健地提升,最終進入放手狂奔的狀態。
與我同行的棄誓者們充其量只是一群彪悍的鄉巴佬,肯定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甚至他們壓根兒就沒正正經經地經歷過一場騎兵實戰。隊伍才剛進入移動狀態一小會兒,圍繞在我們身邊的十幾名騎手還算齊整,可身後一票人的陣型已經開始變得混亂不堪,隊伍末端簡直就像一盤散沙一般。楔形隊列被活活扭曲拉伸成了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
好吧,這群莽夫可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貴公子,能力方面不會有太大的缺陷,只是小打小鬧慣了沒法適應大場面而已。只要前排穩住不亂,後面的騎手自然會慢慢進入戰斗狀態。
在其他分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際,我們果斷而迅速的動作立即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敵人馬上派出了弓箭手,向我們的突擊隊列展開射擊。
眾人以突圍為目的,紛紛輕裝上陣(準確來說棄誓者根本沒有批量制造重裝的技術條件),除了手中必要的武器和一身棄誓者風格的皮質著裝外再無他物。這導致我們的隊伍面對敵人來自側面的遠射毫無抵御之力。
棄誓者本就是出身山野的莽漢,其中不乏精于弓術的獵人,之前被射穿咽喉的使者便充分說明了這點。
不過讓人慶幸的是,對方為了布置出一個能將遷徙車隊一網打盡的包圍圈,弓箭手的密度被沿著包圍圈和敵人的主攻方向大幅度地分散平攤,這使得敵陣當中能夠動用在我們身上的人手較為有限。再加上對方面對的是快速移動的目標,許多草草射出的箭矢與其說是盡力瞄準而發,不如說是完全瞎踫運氣。
于是,在一波乏善可陳的稀疏箭雨過後,我方約由百人組成的騎兵隊伍只損失了十幾條人命。
對方的戰術素養也不過如此。雖然我們是業余的騎兵,但對方也是業余的弓手,這一番看似凶險激烈的攻防之下,體現出的卻是菜雞互啄般的實質。
我方的騎手隊列在硬頂了這一波箭雨後,幾乎沒人因為被射中要害當場斃命。減員大都是因為騎術不精與心理素質過差——突如其來的受傷或是受驚讓他們猝不及防之下失去了對坐騎的掌控,從馴鹿背上摔到了地下。
這一摔可不得了,對方弓手本就對射擊快速移動的目標感到力不從心,現在有人從坐騎上跌落,落地的沖擊讓他們短時間內喪失了一切行動力,這使倒在地上的他們立刻成為了眾矢之的。敵方弓手貪圖于眼前輕而易舉便能斬獲的戰果,放棄了奔馳在前方的那群難以命中的馴鹿騎手,不約而同地將射擊的方向指在了地上的活靶子身上,三下五除二便將他們徹底射為篩子。
至于我們,則趁著掉隊者仍在吸引敵方的主要火力,將隊列開進了密林之中。茂密的樹木為我們提供了天然的庇護所,在樹木的遮掩下,弓箭手再也無法從遠處威脅到我們。
……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一個事實,騎兵入林無疑是將己方在沖擊力和機動力上的優勢徹底摒棄,這麼做等同于自尋死路。可事實上,我們胯下乘騎的不是生活在草原上的傳統馬匹,而是在從山林中走出來的馴鹿。如今馴鹿載著我們重回山林,反倒是如魚得水起來。
就在這里,我們也將與對方的包圍陣線短兵相接。
步兵對付騎兵沖鋒,主要是靠密集的陣形將對方沖鋒的勢頭強行逼停,迫使騎兵失速從而徹底淪為有馬的步兵。對方的包圍圈還沒有收攏到十分緊密的程度,陣型相對來說較為松散,我們騎在坐騎上的優勢顯而易見,毋庸置疑。
經過剛剛那陣箭雨的洗禮,絕大部分技術過于低劣粗糙的騎手沒能挺過考驗活著來到這里,技術尚可但缺乏經驗的騎手則在生死的演練中漸漸地進入了狀態。在短暫的休整過後,我方的戰斗力已是鋒芒畢露。
當然,這也是因為敵人正式出現在了他們兵刃所能觸及之處。他們的情緒低落,他們的同胞和財富被遺棄在了凶險的戰場當中,無力保護;他們也飽含著憤怒,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將怒火傾瀉在那幫伏擊他們的背叛者身上。
怒不可遏的棄誓者頭目發出了悲憤的吼叫聲,受驚的鳥兒群起而動,在森林上空四處盤旋,揭起了反攻的序幕。
戰意澎湃的馴鹿騎手們如猛虎入林般勢不可擋。聚集在棄誓者頭目身旁的都是部落中最強大的戰士,赤手空拳便已勇猛無匹,如今有了坐騎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敵人在我們的沖殺下很快潰不成軍,土崩瓦解。
「不要戀戰!敵軍人多勢眾,此時趁他們還沒有聚集起優勢兵力,我們應當盡快突圍!報仇雪恨來曰方長!」
看到馴鹿騎手們對潰敗的敵人展開起瘋狂的殺戮報復,唯恐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陣型即將順勢分崩離析,我立刻向棄誓者的頭目發出了警示。
「弟兄們!殺夠了就撤!邁德納奇國王會幫我們報仇的!」
棄誓者頭目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現在他的手里只剩下這最後一點寶貴的資源,已經輸不起了。萬一手下殺紅了眼,想重新把他們整編回來恐怕要花上不少功夫,而那時候敵人恐怕已經重整好旗鼓。
在棄誓者頭目的號令下,眾騎手不情願地歸隊,鹿鞍上懸掛著的作為戰利品的人頭也被悉數扔落在地面,以圖在接下來的長途跋涉中維持坐騎的充沛體力。
「現在往哪里撤?繼續往邁德納奇國王的根據地前進嗎?」
不知道受此重大挫折後他們的想法會有何改變,我向棄誓者頭目詢問起接下來的動向。
「我們當然是去見邁德納奇國王,只有他才能為我們遭遇的惡劣行徑討一個說法!」
棄誓者頭目緊緊握著拳頭攥著韁繩,咬牙切齒道。
在第一波戰斗落下帷幕後,在我們側翼蠢蠢欲動著的敵人雖然有了再度集結回攏的趨向,但他們並沒有立即重新投入到對我們的圍追堵截當中,而是在一旁靜待觀望著,主動讓出一條生路給我們。
難道敵人害怕了?還是說他們正欲擒故縱著等我們踏進一個新的包圍圈?我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慘烈戰場,這才恍然大悟——比起其他戰區的輝煌戰果,敵人根本就沒將我們這百十號人放在眼里,他們只是想趕緊把我們這批既難啃又沒肉的硬骨頭送走罷了。
我們恐怕是遷徙車隊中唯一成功突圍的隊伍。其他的隊伍沒能幸免于難,正如被我們沖垮的敵軍包圍圈一樣,他們也無力招架敵軍主力的強攻。另一方面,由于警戒心的丟失與糟糕的大局觀,他們也沒能做好逃跑的準備,全軍覆沒已是定數,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又會是怎樣的下場。我隱隱約約地看見,在熊熊燃燒著的板車旁,面對手無寸鐵的俘虜,敵人將武器高高舉起,無情地揮了下去。
……
「可惡……為什麼他們要背叛自己的同胞?我們都是瑞馳的棄誓者啊!」
棄誓者頭目被發拊膺著,流下了悲傷的淚水,發出了刺心切骨的控訴。戰斗帶來的激情已經褪去,騎手們士氣低落地騎行著,一言不發。夜色降臨在荒涼的原野上,也降臨在眾人的心間。
唉……你們帶著全副身家出行,還不做好防範準備,把希望一廂情願地寄托于對方不會和自己敵對上,活該被人一鍋端掉。親兄弟親父子都會鬧翻,更別提你們只是在名義上同屬棄誓者。
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夠慘了,我不可能口無遮攔地去說一些風涼話打擊他們,只能默默伏體,護好懷中的弗洛特拉,快「鹿」加鞭,期望這群棄誓者能早點從低迷中恢復過來。
想到臨走前發生在戰場上的一幕,我反倒陷入了疑惑當中。如果說襲擊我們的那一撥棄誓者勢力是見財起意,那麼人口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為什麼要對俘虜展開屠殺?一些裝載著大量物資的板車也被他們付之一炬,看起來他們對這批資產的熱情比較有限,他們很可能還有著別的目的。
前路漫漫,艱難險阻仍將層出不窮。但腐朽女士的神諭已經被我牢牢記在心中,我將毫無畏懼地坦然面對一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