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一路都喊著晚飯回來的,怎麼現在反倒成了她饑餓難耐的樣子了?無雙哭笑不得,但是還是坐下來,持筷開始夾菜。
少年在一片看著看著,唇角的弧線驀然就彎了起來。
無雙一開始並不知所以,但是這一刻卻驀然一驚,明白了為什麼。
她自小口味獨特,有些東西,吃過幾次便不喜歡了,雖然是有喜愛的幾樣菜,但是這桌上卻一樣都沒有。若這少年是想以菜色來試探她是否和他有血緣關系,那如何知道?可是他笑了……他是已經確定了什麼嗎?
無雙有些惴惴不安地在他這種古怪笑容之下用完餐,又在溫爾的建議之下去另一邊的小屋子里洗了個澡,如今一切都打理完畢,她坐在簡陋的木床上,有些憂郁地看著窗外的星空。
自飯桌上之後,無雙便沒有再看見那白衣少年。他去哪里了呢?是否還會來見她?他是她的哥哥嗎?若是,為何現在還沒有相認?若不是,那麼這種親近感和熟悉感又是為什麼呢?
此刻這種悵然若失的心情和面對戰天擎和京無名的時候完全不同。面對戰天擎,是帶著抗拒和茫然,而對于京無名,多少有些悲傷和憤怒。但是此刻,她只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孩子,迷了路,躲在牆角里,等著家人來找,期望、欣喜、卻又帶著知道會被罵的微微恐懼和緊張。
「吱呀—」
門突然開了。
無雙轉眸看去,只見那白衣少年手里拿著一物走了進來。見她看過去,少年極其自然地笑了笑,舉起手里的物件,說:「今日你被劈後頸,留了瘀痕。我這兒有些藥,散瘀活血。所以特地來給你上上藥。」
無雙看著他手里的東西,沉默了片刻。並非是她不相信他,可他手里拿著的……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醬油瓶子啊!
雖然心里是明白他絕不可能是來為她上藥的,但是無雙還是默默地把身子轉了過去,相當于默許了他的請求。
她听到他緩步靠近,坐在了她的身後。然後無雙便感覺到他溫涼的手指輕柔地挽起她的長發,微涼的指尖時不時會輕輕地觸踫到她的肌膚。她沒有說話,微微垂首,默默地等待著他鬧劇般的「上藥」。
但是不過半刻,她就發覺少年的手指僵在了她的後頸處。緊接著無雙听到了醬油瓶子「啪啦」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她剛想回頭看看發現了什麼,一雙有力的手臂卻猛地自背後伸過來,緊緊地摟住了她。
無雙愣在了原地。
「無雙……」
少年帶著哭音的聲音低沉地在後頸處響起,無雙甚至能夠感受到他濕熱的鼻息和溫熱的眼淚。他慢慢地收攏起雙臂,把她摟得更緊了。
「無雙……你是無雙……我終于、終于找到你了。」
「我是無涯。」
許久之後,無雙才听到身後的白衣少年悶悶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無涯……無涯!
無雙終于在極其遙遠的記憶里面搜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而伴隨著這個身影出現的場景,是春回江南、柳綠桃紅,巍峨的假山襯著潺潺流水、百花縈繞的長廊和房屋。那時尚且年幼的無涯扎著總角發髫,扶著長廊的紅闌干,傾身去摘廊外探進來的灼灼桃花。攀折了一枝遞到她面前,然後笑著說︰「無雙的樣貌生得真好,待到大了,定是傾國傾城的絕色。」
「無涯哥哥!」無雙不禁淚下,猛然扭過頭問道,「無涯哥哥,家……我們的家,我們的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