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歡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夫人……」丁香從外頭進來。
清歡嗯了一聲︰「老爺呢?」
「老爺在書房,說是讓夫人在睡一會兒,讓我們不要叫醒您呢。」丁香笑著說道。
清歡臉一紅,坐起來的時候,發現身子有些酸痛。
「已經燒了熱水,夫人是不要沐浴?」
清歡想了想點頭︰「讓人準備吧。」
丁香應是。
昨晚是怎麼睡著了的,清歡已經是一概不知了。就是讓她去想也是不願意,在那種情況下,歡愉與酸疼中,朦朦朧朧地睡著。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于糟糕了。
只要稍稍一回想,清歡就忍不住紅了臉。身上的里衣是穿著的,若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動的……
怎麼從前就沒發現他原來是這般的人呢。
看來大家都被他表現出來的正經給欺騙人了。清歡暗自低頭,想著容忱昨日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讓人心顫。
丁香帶著幾個丫鬟送了水進來。
清歡泡了兩刻鐘頭後,方才覺得身子舒服了一些。
零露捧著新衣進來。
清歡梳妝打扮完畢後,問道︰「給爺做的衣裳呢?」
零露道︰「在箱子里呢,我去拿過來?」
清歡點頭。
等零露拿過來之後,開了屋子里的箱櫃整理了兩個人的衣衫。日後少不得要自己來打理這些,清歡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熟悉一二。
從櫃子里看出,容忱的衣衫並不多,或者說他常常穿的不多。
偌大的一個衣櫃,基本上都是清歡的東西。
對于清歡來說,她自己的衣裳相對于別家的姑娘夫人已經是少之又少了。可見容忱的衣裳是更少了。
「在做什麼呢?」
容忱看了時辰,知道差不多了,這才從書房回來,半道上踫到去廚房那早飯的丁香,得知清歡已經梳妝完畢。
沒想到,一進來就看到她在櫃子旁邊折騰。
難道還沒有換好?
「老爺。」零露轉身行禮。
容忱擺擺手,目光卻是落在櫃子內的衣裳。
清歡對上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才笑著說道︰「我的女紅只是一般,從前跟著柳姨學了一些……」
「哪會呢……」
容忱的目光且喜且淚。
前者,清歡大概能知道一些。
只是後者?
清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容忱這時早已經收回目光。
等兩人出發的時候,容忱又重新換了一身衣裳。
清歡低垂著眼楮,不聲不響地跟著上了馬車。
等坐上馬車後,才反應容忱沒有騎馬?
容忱沒有解釋,只是說道︰「衣服挺好的,很合適。」
清歡點了點頭。
容忱看著她繼續說道︰「我挺喜歡的。」
所以呢?
這是什麼意思?
不會是自己認為的那個意思吧?
清歡很像抓著眼前男子的領子,使勁地搖晃著問一問,他究竟是不是容忱?難道是自己從前認錯人了?亦或是他們是雙胞胎。
怎麼就和自己原先認識的人性格差這麼多呢?
「好。」清歡听到自己是這麼回答他的。
容忱勾了勾嘴角,心情很是喜悅。
清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想著不過是一些衣裳,一個月慢慢做下來也總是能做出一套衣裳的,府里又不是缺了做針線的人。
東容府,那麼一早接到消息,說是容忱出門了。
奈何等了許久,都不見人過來。
容天有些不悅地對吳氏說道︰「你不是說他們出門了嗎?怎麼還沒有過來,是不是假的?你是怎麼做事的?」
吳氏心里也委屈,但面上卻是弱聲回道︰「老爺,我哪能知道呢。按理這個時辰已經是晚了的。這小夫妻……想來是沒了長輩在身邊,就毫無顧忌了。」
言下之意,暗指容忱和清歡是昨晚鬧太過了,今早才睡過頭了。吳氏雖也是覺得不可能,畢竟她那邊的眼線已經說兩人出門了,但又想著這樣的話,必然會讓容天更是惱上那新媳婦。
果不其然,容天臉色一沉,板著臉說道︰「真是個沒規矩的……」
「老爺……」外頭有婆子跑進來︰「打听到了,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先去了丹陽公主府那邊,遲一些過來,拜見老爺和夫人。」
容天蹙眉正要呵斥,卻是很快就又改口說道︰「吩咐人下去好生安排。」
婆子低聲應是。
吳氏不依,埋怨道︰「老爺……」
她心里覺得自打容忱娶妻之後,容天幾次三番退讓,是不是故意如此。昨日拜堂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夠格生氣,這麼多年過去了,對外依然還只是個姨娘,根本不頂用。
府里又沒有個正經的女主人,容忱那樣做也不是錯的。
只是……到底心里不舒服。
一想到王氏這個人,吳氏就恨得牙癢癢。
倘若不是她……自己又何必委身做妾,一直到了如今,容豐都要娶妻了,她還只能做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其實吳氏不喜的一個原因是,接到顏家的消息,到時候容豐同四姑娘完婚,吳氏是不能出現的,她不過是一個姨娘,若是出現是不合規矩的,會敗壞名聲。
吳氏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受了委屈,自然不會出面。
但心里只把恨意對上顏家人。
而清歡這個原是顏家人,昨日剛成為容家婦的人更是成為她心里最恨的一個人。
只是不管吳氏怎麼樣。
容天只是板著一張臉。
他不是不惱,可容豐尚未成親。
容忱如今已經成親了,雖是搬出去,可清歡到底是嫡長媳婦,到時候少不得要她回來招待。有他們出面,容豐到時候也能進入一些人的視線里。
在容豐沒有成親前,容天也不願意真和他們吵開了。
雖說他自己也可以……
不過他到時候是公公的身份,並不方便出現在小青年身邊。
只是這些話,容天不打算告訴吳氏,一來她听不懂,二來容天不認為她需要知道。只要自己有了決定就是可以了。
……
好幾次去丹陽公主府的時候,身邊基本上是陪著夏媽媽。
但這一次,卻是換了人。
清歡抬頭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男子。
突然……容忱停住腳步。
清歡楞了一下,也停下腳步。
半晌後,容忱往後退了幾步,直到兩人肩並著肩膀之後,才說道︰「走吧。」
清歡眼里泛起笑意,嘴里愉快地說道︰「好。」
走路見都帶著雀躍的情緒。
容忱也是勾了勾嘴角。
兩人被僕從引道丹陽公主那的時候。
丹陽公主笑眯眯地說道︰「這樣好,這樣好。」
容忱難得地赧然著一張臉︰「來給姨外祖母行禮了呢。」
丹陽公主笑眯眯地點頭。
「去把駙馬請過來。」
下人應聲離開。
丹陽公主仔細看了看清歡的眉眼,話里透露著歡喜︰「即是成親了,你們兩個人就好好地一起。」
清歡低聲應是。
「快來坐。」
清歡看了容忱一眼。
容忱拉著她坐到丹陽公主旁邊,自己則站在一旁。
似乎在守護著二人一般。
丹陽公主沒有叫了其他家人過來,只是她和王堂接受清歡的敬茶。
許是事出突然……
鋪在地上的墊子,是直接從踏上拿下的引枕頭。
清歡接過茶盅高高舉起到頭頂︰「姨外祖母喝茶。」
丹陽公主立馬笑開懷︰「好好,乖乖。」說著接過茶盅抿了一口,就立刻拿起一旁的紅木匣子︰「拿回去再看,我高興。」
清歡咬了咬嘴唇應了一聲,隨後給王堂敬茶。
許是男女有別,加上這親戚之間還是有那麼一絲尷尬。
王堂的態度有些生硬,但目光流露出來的溫暖,還是讓清歡高興。
至少人家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親人。
王堂直接給了一個荷包。
清歡心知這是他自己的準備,讓一個男子準備給姑娘家的見面禮,若是吩咐下人的話還好,但自己準備的話,送上這麼一個荷包。
反而讓清歡覺得他是在重視。
畢竟自己又不是他的女兒。
模了模手心里的荷包,不意外的發現里面的厚實。
丹陽公主沒有留兩人久坐。
喝了一會子茶,說了一會話之後,就對容忱說道︰「去那邊吧,總不能讓人說了話去。」
容忱道︰「我知道的。」
就是不讓清歡日後被拿捏住,今日也是要去的。
不過……自己也不是送上門給人欺負的。
好壞輕重,容忱分得很是清楚。
等去了東容府的時候,已經是快到晌午了。
清歡跟著容忱進去。
容天冷哼一聲。
容忱板著臉。
清歡見狀笑著說道︰「父親,兒媳婦來給你請安了。今日也不知道是什麼好日子,路上堵了車,才現在才到。」說完還扯了扯容忱的袖子。
雖都知道清歡說的是假話。
但既然有了台階下,容天板著臉說道︰「下次注意一些,早點出門。咱們是一家人並罷了,我這做父親的自然是希望子女好,也不會拿這個出去說事。可別人呢?」
「是,兒媳以後會注意的。」清歡低聲賠罪。
容忱皺了皺眉頭,心里有些不喜。
這若是換了其人,他也不會如此。
但看著自己的媳婦對父親這樣低聲下氣地賠禮,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既然來了,就開始敬茶吧,等一下正好一起吃個飯。」
清歡垂眼︰「是,父親。」
容天看了一眼吳氏。
吳氏忙讓人去準備。
沒一會兒,就有蒲團被搬了過來,放到容天的面前。
清歡剛要走過去跪下來。
容忱卻是趕在他前面攔下她的動作,反而是彎腰撿起蒲團看了看,又拿手去捏了捏,才放了下來。
這樣毫不避諱的舉動,讓吳氏面色發青。
雖說……她原本是想在這里搞個小動作。
可容忱這樣……
吳氏拿眼看向容天。
容天卻是正視前方。
清歡心里松了一口氣,生怕在這個情況下,直接吵了起來。
終究是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的事情。
清歡可不希望有什麼不愉快。
容天也是直接給了銀票,卻是連荷包也沒有準備。
清歡抿了嘴角,接過來之後,遞給一旁的蔓草收好。
容天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
容忱已經說道︰「父親,我想帶清歡去祠堂那。」
府里有一處院子專門闢出來做了小祠堂,里面放了容家人的牌位。
容天張了張嘴角。
清歡已經走到容忱身邊。
別的事情她許是會勸一勸容忱。
但關于他的母親王氏的事情,清歡只會無條件的支持他。
想到王氏,清歡就會很自然地想起三老爺和三太太,從前在顏府的時候,不管是開始日子不好過的那段時間,還是後來他們的牌位一直是被姐弟二人藏了起來,不能光明正大的擺放出來。
直到搬了出來之後,才重新找了一處院子安放。
清歡和顏珺的意思,是等過段時間,去請高僧挑個好日子,才正式建個小祠堂,再去給父母求個長生牌。
只是……這些事情因著清歡的婚事,一直被拖著。
容忱也沒有看容天,直接拉著清歡的手去了祠堂那邊。
清歡跪下來,從蔓草手里接過茶盅,高高舉起︰「母親喝茶。」
說完起身把那只茶盅擺在案上。
……
「老爺,你看安……」吳氏憤怒地說道。
容天冷哼一聲。
「讓人去擺了席面。」
吳氏不敢置信地張口︰「老爺?」
容天罵道︰「你不想想容豐的以後嗎?」
「你是說?」吳氏張了張嘴巴。
容天皺了皺眉頭︰「讓人去擺吧,等一會兒我同他說一說。」容天想著自己今日一直忍讓這個兒子,等一下提個小要求,想來他不會拒絕吧。
當然容天也覺不允許他拒絕。
男女席面是隔開的,女眷的席面單單擺在東次間里。
容府也每個什麼女主人。
清歡坐在位置上,看著吳氏想要坐下來,挑了挑眉頭說道︰「吳姨娘,不知道小姑子在哪里?」
清歡問的是容月,她是吳氏的女兒。
吳姨娘嘴角訕訕地說道︰「她今日有事出去了。」
實則是,容月不高興見嫂子請安。
清歡輕笑一聲。
「真是可惜,原本還以為有個人能陪著說話的。」清歡嘆了一口氣對吳氏說道︰「姨娘只管去忙著吧,府里也沒個人,你先幫忙管著家,等日後弟妹進了門,你也就可以放下了。」
吳氏一口氣噎在那里竟是上不去下不來。
清歡垂下眼瞼,心里冷笑。
你不是想娶了個四姑娘過啦和我打對台嗎?
我這並先讓你們母女打起對台來。
以四姑娘的驕傲,進了門吳氏若是個繼室也就罷了,可偏偏只是個姨娘。四姑娘自然會名正言順地接過中饋,畢竟自己並不在這府里,已經搬出去了。那四姑娘就是這府里最有身份的女主人。
而吳氏根本不夠看……
清歡不介意讓她們之間的戲提早一些。
吳氏看了清歡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竟是如此,我也就不招待你了。」
清歡微微笑。
「姨娘去吧,這里有得是下人,並不缺人。」
眼下之意,自是有得是下人伺候自己。
並不需要吳姨娘伺候著。
姨娘的身份即是半個主子,但同樣也是半個下人。
所以若說她是個下人,也沒有錯誤過去。
容天再怎麼疼寵吳氏,可自己是一個嫡長媳婦。
吳氏在自己面前這身份就會低人一等。
冷眼看著吳氏離開,清歡淡淡地說道︰「你們也坐下吃吧。」
蔓草張了張嘴︰「這不太好吧。」
明眼人看出,這是準備給夫人和那吳氏的……不說吳姨娘如今被氣走了,自己若是坐下來,這不是繼續打臉。
蔓草擔心會給清歡惹禍。
畢竟她是一個媳婦,在長輩面前就有很多條條框框擺在那里。
清歡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坐吧。」
其實這一門婚事也不差。
若是容天娶了繼室,清歡才會為難。
可吳氏只不過一個姨娘,自己嫁的人也不是庶子。
容天又是個男子,總不能跑到自己這個兒媳婦面前耍威風吧。
就是清歡不介意,他自己也要羞死。
只不過……
這自在的日子只怕也不久了。
等四姑娘進了門,兩邊有了利益沖突。
雖說四姑娘和吳氏之間也會有沖突,但她們之間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容豐,而共同的敵人就是嫡長子。
可容忱他們無可奈何,必然就會在自己身邊動手腳。
清歡如今也不過是先討一些力氣。
既然日後免不了有哪些事情,就先下手為強了。
這一頭,只清歡一個人面對著一張席面。
而前頭卻是熱鬧地很……
至少是比清歡這邊熱鬧。
容天、容忱和容豐父子三人少見的坐在一張桌子上。
容忱面色淡淡地。
只有容天和容豐一直在說著話。
「哥哥,我敬你。」容豐舉起酒杯。
容忱看了他一眼,可有可無地舉起酒杯,卻是抿了一口就放了下來。
容豐神色微變,很快又笑著臉一口飲下酒杯里的酒水。
容天高興地大笑︰「好,好……你們兄弟二人合該如此。我這一生也就你們兩個兒子。日後……只盼著你們二人能互相扶持。」
是想自己幫襯吧。
容忱心里嘲笑,自己方才還真以為容天改好了呢。
看來果然只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