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月亮都上了柳梢頭的時候，柳姨娘那還沒有割消息。
清歡看著已然困得不行的顏珺，朝容忱望去。
容忱挑眉。
清歡抿了抿嘴角。
容忱嘆氣，過去拍了拍容忱︰「走，跟姐夫去睡覺先。等你醒了，你就做哥哥了。」完全是哄孩子的語氣，困得迷迷糊糊的顏珺伸手去拉著容忱的胳膊，眯著眼楮離開。
容忱又是一聲嘆氣，只覺得自己真是載在這姐弟二人身上了。心里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是愈加地溫柔了。
容忱拉著顏珺的胳膊。
吳先生回了神，忙去帶路。
只是走路的時候，時不時要回頭去看。
容忱覺得真是沒一個正常人了，又想著自己到時候可不能這樣。叫住了無限直接問了客房在哪後，容忱就帶著顏珺離開。
吳先生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心神全在產房里面。
柳姨娘的叫聲有些撕心裂肺地。
看來是極疼的。
清歡有些不確定，自己若是一直站在這里，亦或是繼續站下去，等到自己的時候還有沒有勇氣。
蔓草再一次送了吃食進去，隨後又去了廚房端了幾碗面條過來。
一人分了一碗。
吳先生接過來之後，直接放到地上。
清歡朝蔓草點頭︰「你也去吃一點吧，等柳姨娘生了只好，我打算讓你留下來。等找了人過來，你在回去。」
蔓草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看這院子里的人，蔓草也不放心一行人離開之後，只剩下吳先生和要坐月子的柳姨娘以及一個嬰孩要怎麼辦，那個婆子做些粗活還好，別的根本不行。
蔓草去了廚房自己也吃了幾口。
清歡沒有什麼胃口，動了動筷子。
旁邊神了一只手，把荷包蛋夾了過來。
清歡抬頭朝容忱一笑︰「我吃不下。」
容忱不說話，只是皺眉看她。
兩個人靜靜地對望著。
清歡率先敗下陣來。
等她吃完了兩只荷包蛋，幾口的面條之後，余下的都進了容忱的肚子。
蔓草再一次回來的時候，帶了幾張小凳子過來。
容忱拉著清歡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眯一會兒。」
清歡看向產房方向。
里面還是沒有什麼消息。
這麼久的擔驚受怕，清歡著實累了，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只是身邊的聲音和東京依然清晰地听在耳里。
半睡半醒的時候，突然听到一陣高喊和夏媽媽興奮的聲音。
清歡猛地睜開眼楮站了起來。
容忱趕忙扶住。
清歡來不及說話，隨之的就是一陣嬰兒哭啼的聲音。
清歡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指著產房，看向容忱。
容忱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吳先生激動著踉蹌幾步跑向產房。
門被打開，夏媽媽先露了臉出來。
眾人卻都是看向她懷里的襁褓。
夏媽媽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是個漂亮的姐兒。」
清歡心下有一絲失望，可惜不是兒子呢。不然……
「女兒好。」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容忱抿了抿嘴角。
清歡苦笑一聲。
容忱指了指前方。
清歡看到吳先生激動地又小心翼翼地想要伸手去踫那襁褓，可幾次又不敢下手。這一幕看著有些滑稽，清歡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蔓草上前幾步接過襁褓。
夏媽媽才回到產房里去。
吳先生喊道︰「柳娘，柳娘你還好嗎？」
「對不起，沒能給你……」里面傳來柳姨娘的聲音。
吳先生大聲喊道︰「我喜歡女兒，像你的女兒。」吳先生是真的不在乎男女，像他這樣的性子，除了讀書幾乎是什麼也不會。若不是遇到柳姨娘，他估計要孤寡一身。如今兩個人一起，有了女兒，就算不是兒子又有什麼關系。比之從前什麼都沒有，如今卻是有了人相伴，生活被打理妥當，錢銀上的事情也不會有了上頓沒有下頓，他只要安心讀書就好。
吳先生已經很是滿足了。
「生了嗎？」
眾人正感慨的時候，顏珺的聲音響起。
清歡轉過頭看門口，先是抿嘴一笑，隨之就板著臉︰「還不回去穿好衣裳，你若是凍著了怎麼辦？」
顏珺吐了吐舌頭︰「我這是听到小女圭女圭的聲音，太激動了。」說著眼巴巴地看向抱著孩子的蔓草。
蔓草在清歡的示意下，忙抱了孩子過去。
顏珺喜孜孜地看了一眼，才擺手說道︰「抱回去吧，這外頭冷呢，可別凍壞我妹妹了。」對于顏珺來說，柳姨娘是長輩，生的孩子自然也就是他的妹妹了。
清歡抿嘴偷笑。
心里算著等洗三的時候，多給一些見面禮，也好當做補助柳姨娘。雖說之前給的嫁妝不少，又讓柳姨娘在自己的嫁妝鋪子上搭伙，可如今多了一個孩子，日後的開銷只怕要翻個幾番，等更大了用到的錢銀只會更多。
以柳姨娘的心性肯定不要。
還不如找些明目送過去。
……
天色太晚了，顏珺被帶請緩和容忱帶回府里。路上的時候，顏珺就睡著了。容忱抱著顏珺去了給他留下的院子。
清歡先回了正院。
幾個人都可憐巴巴地看著清歡。
清歡忍不住笑道︰「生了，是個漂亮的女兒。到時候洗三的時候，你們都過去。今天夏媽媽和蔓草就留在那里了。等洗三的時候回來。」
洗三總要有個主持的人。
吳先生和柳姨娘都算是無牽無掛的人。
想來想去，也只有夏媽媽合適。
索性夏媽媽並不介意，反而很是高興。
本來清歡是只打算留了蔓草一個人的，還是夏媽媽不放心親自說了話。清歡自然求之不得，這坐月子可不是小事。
等顏府來人說了顏老太太的意思。
清歡不由得慶幸當日是洗三。
「……一個長輩生了孩子，當天是洗三的日子，少不得要過去坐一坐。煩請回去告訴老太太一聲，到時候我會過去的，只是要遲一些。」清歡計算著到時候快膳點的時候過去，那個時候該講的話也差不多講完了。
自己是容府的兒媳婦，過去也不用挑時間。
可是顏家人不同了，若是他們踩著飯點過去，那可就是打不規矩了。最後受害的反而是他們準備要去該她撐腰的四姑娘。
洗三那一天，容忱走不開，但還是讓人準備了一只荷包。
清歡沒有看。
容忱道︰「我也要謝謝柳姨。」這是容忱的真心話，若不是她的守護，容忱也不知道自己日後能不能踫到清歡。
沒錯，容忱已經開始慢慢查著清歡家里的事情了。
而且的確查到一些。
只是里面牽扯地事情不小，沒有把握之前，容忱是不準備告訴她。
清歡捏了捏荷包，知道里面大概是紙張。
想來是銀票吧。
清歡大概是知道容忱的家底，也沒有多說什麼。
去吳府的時候，幾個丫鬟都是過去了。連沒有回來的蔓草也讓人捎了口信回來給零露，似乎是要零露幫忙準備著。
……
雖說只是幾個人，可也是正經的洗三。
那一日的穩婆依舊被請了過來。
生產後，清歡當時包了一個厚厚的紅封給她。
穩婆就是為了這，今日才肯過來的。
不過她心里也以為今賺的怕是不多，畢竟除了兩個人其他都是下人們，能有什麼好賺頭的。但是等到響盆的時候。
清歡對顏珺道︰「你先放。」
他是顏家三房的當家人，應該由他先，想來柳姨娘也是這樣想的。
顏珺笑眯眯的放了一只金魚。
穩婆的眼楮一下子瞪直了，牙齒開始冒酸，只想著撿起來放到嘴里咬一咬看看是實金的還是空心的。
不過這種金錁子，應該實金的多。
隨著清歡放了一只五兩的銀元寶，跟著的人每一個人都是銀簪子最差的也是碎銀。穩婆的嘴角都裂開了。
要知道這響盆里面的東西可都是虧她的。
但這麼一看，就有二十兩的收入。
等洗三結束之後，清歡去見了柳姨娘。
柳姨娘看到清歡就想起身。
清歡忙上前幾步︰「姨娘自己的身子還不曉得嗎？應該愛惜才是，很不必起來了，沒得落下了毛病，讓吳先生心疼。」
柳姨娘赧然一笑。
清歡抿著嘴︰「我問過大夫了，姨娘的身子養得好，日後不愁再生一個。先有花再結果也是可以的。」
柳姨娘溫婉地笑道︰「我問過相公了，他說不介意。日後的子嗣就看緣分吧，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是喜歡的。」
「很是。」清歡听到這也放心了。
起身她最擔心的就是柳姨娘的心態。
柳姨娘微微笑道︰「我知道。」像她這樣的下人其實不少，但主家能這樣對待的卻是幾乎不曾有，哪一家主家會在你生孩子的時候，跟了過來守著呢。別說還有一個正四品的官員陪著呢。
柳姨娘心里沒說的是，其實這一胎生得並不容易。
可生下來之後，她就在嘀咕，是不是因著容忱在外面鎮守，身上的煞氣太重，小人不敢作祟，才讓她得以平安生產呢。
不過這話，她也只在心里這樣想著。
清歡也是不知。
就是她知道了，也不曉得要去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