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是書信?
難道那家人連筆墨紙硯也不給五姐姐準備?
清歡有些生氣了。
雖說之前和五姑娘也曾有過不快,可一碼歸一碼,到底曾經是一起相處過。在顏府的時候,五姑娘是第一個伸出了友好之手的人。
清歡嘆了一口氣。
心里想著若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幫上一把也就幫上一把吧。
這嫁人之後,才會明白從前做姑娘時候實在是太過于無憂無慮了,不像現在事情多,想得多,考慮的事情也多。
「都說什麼了?」
「說是姐兒還沒有見過七姑姑,五姑娘也想見見瑾少爺,夫人若是有時間的話,能不能抽一天過去做客。」
「夫人……」蔓草說完皺了眉頭道︰「五姑娘的姐兒都一周歲了,听說身子不錯。夫人你可是才出了月子,五姑娘是不是太不……懂事了。難道不是應該她親自上門嗎?」
其實是容瑾身子不好。
蔓草不滿的是這一件事情,心里擔心五姑娘故意舀著健康的姐兒戳清歡的心。
「應該不會。」
清歡搖著頭︰「這種事情,五姐姐還是能分辨的。上一次你不是還說她在那邊的日子看來過得也不太好嘛。想來是沒辦法出來,只能我們這邊過去吧。」
蔓草微一沉吟,雖覺得有道理,到底還是不認同五姑娘那邊的話。
「行了。」清歡拍拍手︰「這事情,我自有主意。」
蔓草沒有再說什麼。
夫人和五姑娘到底是姐妹,蔓草開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若是清歡執意如此,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這幾天,清歡總是故意在她面前說起婚事。
蔓草又不傻。
自然知道她是做什麼打算。
雖說對于嫁人,日後建立一個小家,有了自己的子女是蔓草一直以來的期望,可對要讓出清歡身邊大丫鬟的位置,還是有些難過。
倒不是貪權什麼。
這些年,雖是主僕可說句不該說的,她和零露一直把清歡當了妹妹來寵,當了主子來敬。這突然要嫁人了,心里總是不是滋味的。
只能想著還有一些時間,在的時候,多看著她一會兒,免得又被人欺負了過去。
清歡笑了笑,把懷里已經酣睡的瑾哥兒放好,自己在一旁輕輕打著扇子。別看容瑾現在還是沒什麼肉。
可這孩子的血許是甜的,特別招蚊子喜歡。
若是被人在旁邊看著,就會被蟄個滿頭包。
最後的結果是,正院里的下人都是心疼不已。
容瑾睡覺的時候,身邊必然守著人,一刻也不離開。
但這樣也好。
起碼有人想要趁沒人的時候,做手腳也是難上許多。
晚上吃過飯後,清歡說起了這件事情。
容忱先是不贊同地皺了眉頭,隨後問道︰「是嫁去了哪一家?」
「哪一家?」清歡愕然發現她竟是根本沒記住,心里立刻涌現出對五姑娘的愧疚之情,忙朝外面喊了一聲︰「蔓草,你進來。」
蔓草敲了門進屋。
「蔓草,五姑娘的婆家是哪里?」
「似乎是安平縣君的孫子。」蔓草想著那家人古來通報時說的話,應該是這一家。
「安平縣君?」
清歡擺手讓蔓草退下,才問︰「怎麼了?是不是哪里有問題?」
容忱搖搖頭︰「沒事。」
清歡見狀就去梳洗一番,睡覺了。
本以為容忱不讓自己去,正琢磨著要不要找個空偷偷去一趟,可心里又擔心自己這樣做會讓容忱擔心和生氣。
心里正瞎琢磨的時候,容忱回來應了一聲。
清歡訝異地看著他。
容忱沉聲說道︰「安平縣君,我曾經在丹陽公主府見過一次。不過那一次,她很是生氣。後來才知道是安平縣君的長子犯了事情,想讓姨祖母幫忙求情。」
「那答應了嘛?」
「自然沒有。」容忱勾唇冷笑︰「奸辱良家女,若不是最後犯事到了三品大員女兒身上,只怕會有更多無辜的人被他欺凌。」
「安平縣君都不管?」
容忱似乎不樂意講︰「管?那也要看她舍不舍得。當年姨祖母不同意,她可是再也不上丹陽公主府的門了。」
「那我還是不去了。」清歡嘆氣︰「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家庭,當時五姑娘的婚事是等定下來之後,我才有耳聞。不過這種事情,我也是管不著,可沒想到……」
「還是過去一趟吧。」容忱卻是笑著說道︰「正好我有空陪你去一次。」
莫非是有什麼事情?
清歡看了看容忱。
容忱笑了笑︰「把瑾哥兒也帶過去。」
清歡有些猶豫,想是想帶過去,又怕身子不好。」別讓他吹了風,小心看著就是了。」容忱想了想說道︰「瑾哥兒只肯吃你的女乃,你若是不帶他一起去,到時候餓了怎麼辦?你不是要心疼?」
清歡咬唇。
「好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清歡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五姑娘收到帖子,說是三日後來府里拜訪。
五姑娘嘴角微揚,對萍兒道︰「七妹妹不只自己來,還把瑾哥兒也帶過來了。我那七妹夫也一起送過來呢。」
「真的啊。」萍兒也為五姑娘感到高興。
這等于是在給五姑娘做面子。
五姑娘笑了笑,讓人去請了王克過來。
王克就是安平縣君唯一的孫子,可也不知道怎麼得,她這一脈子息苦難。這才有了五姑娘的出現。
五姑娘當時八字極好。
或者說對王克來說很好,子息不錯。
雖說生的是一個姐兒,很是讓府里的人失望。
可也比不下蛋來得好,所以安平縣君還是很喜歡五姑娘的,是不是送了賞賜過來。要不然,五姑娘在府里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王克本來在王大女乃女乃房里。
王大女乃女乃正說著她娘家堂妹的事情,只是還沒有說道正題,就有萍兒過來相請。
王大女乃女乃臉色不虞。
王克也是有些不樂意。
萍兒見狀就說姐兒想父親了。
王克這才面色微霽。
反之的是,王大女乃女乃猛一往下沉的臉色。
王克去了五姑娘的房里,正听到姐兒咯咯笑的聲音。
「听說是姐兒想我了?」王克坐到五姑娘身邊,絲毫沒有伸手去抱孩子的想法,對于姐兒伸出來的小手視而不見。
五姑娘心里看著難受,面上笑著說道︰「若不是如此,爺怎麼會來呢。」
王克冷哼一聲。、
五姑娘笑了笑,並不在意他的態度。
之前是在乎的,可久而久之心里早就冷了下來。
如今唯一讓她心里柔軟的也就自己的姐兒了,或許為了還會有一個哥兒。只有如此她才能真真正正地在安平縣君的府里立足。
王克生父早逝,一直被縣君溺愛長大。基本可以說每日做事就是讀讀書,別的是一事無成,吃穿用度全靠府里的月銀。
五姑娘可見過得並不怎麼如意,她不像王大女乃女乃嫁過來的時候可是正經有一大筆嫁妝的。王克更不用愁,他買什麼只讓外頭送過來,到賬房會賬就是了。
安平縣君更是三天兩頭的給這零花錢。
王克根本不缺錢。
就算有了家室,也是把自己當成一人吃飽全家無憂的人。
當然……五姑娘不能對安平縣君有所抱怨,她在府里的生活如今很大一部分上也是仰仗了她。
但未來呢?
她清楚的明白,縣君已經老了,遲早有一天不能幫著她。
所以她必須在縣君死之前,有足夠的籌碼保證自己和孩子的生活。
這一切就要看孩子了。
有一句話,她是認同的,既然能生一個,那麼自然就有下一個孩子。
王克等了半天,不見人回答,轉頭過去之間五姑娘走神的模樣,就冷哼一聲站了起來︰「若是沒事,我就走了。書房里還有好些書沒讀,哪里有時間在你這里浪費。」
五姑娘回過神來,就听到這話,心里又是難堪,又是羞惱。
「我這是高興的呢。」五姑娘睨了他一眼,嬌嗔道︰「今天我接了一個帖子,我那七妹妹要上門來做客了。我就想著找爺來商量商量呢。」
「做客?」
王克不置可否。
五姑娘見機拿出帖子遞到他手里。
王克看了一眼,表情淡淡地,直到看到署名,才臉色微變。
「三日後過來?」
五姑娘一直盯著他看,注意到他的變化,心里就有了把握,隨即笑道︰「是啊,三天後過來呢,我那七妹妹才出了月子,生了個兒子呢。」
「我听說過。」王克點點頭︰「只可惜似乎身子不太好。」
「說到這個……」五姑娘冷哼一聲︰「也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這般狠毒,作踐到一個還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要不是如此。我那佷子肯定是健健康康地大胖小子。萍兒可是去看過一次的,眉眼長得極好。」
「是嗎?」
五姑娘點點頭,隨即赧然說道︰「其實我也是有小心思的,听說這白日之前的孩子若是在床上尿過,就能生個兒子。」
五姑娘抬頭,似乎下了決心,一眨不眨地望著王克︰「爺,我想為你生一個兒子,生一個像你的兒子,可好?」
可好?
當然是極好的。
本來嗎,娶五姑娘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當時選定五姑娘,他也是看過的。五姑娘長得好看,王克自己才同意了下來。對于這一點,王克一直沒有同五姑娘說過。
以後也許也不會說了。
但兒子他肯定是想要的。
只是一個女人,這樣對他說。王克只覺得心里澎湃,很是受用。
「好,爺就賞你一個兒子。」
是賞賜呢
五姑娘順勢投入王克的懷里,垂下的眼瞼里閃過一絲冷意。
王克本身就子嗣困難。
說賞賜,倒不如說是五姑娘之功。
清歡並清楚五姑娘的想法,讓人去了拜訪的帖子之後,就沒有再加以過問了。
容瑾這幾天看著似乎更加健康了一些。
這一點闔府上下都很是歡喜。
「太醫,你看看,是不是好了一些。」清歡看那太醫一動不動地,自己反而先忍不住煎熬問道︰「臉上多了血色,看著紅潤健康了許多呢。」
話雖如此,其實只是多了一絲血色。
和別的孩子完全不能比。
可對于日日夜夜看著容瑾,臉上一直不見血色,蒼白一片的人,卻是天大的驚喜。
請來的太醫,就是上一次那一位。
「容夫人放心。」那人絡須笑著說道︰「小哥兒身子的確是好了許多。日後慢慢養著,等成年了,雖說比不上其他人,可也是可以娶親生子的。」
「真的?」清歡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自然是真的,夫人照顧得極好。」心里同時喟嘆,要是換了別人,這孩子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呢,如今卻是漸漸好起來了。
可見是極其耐心仔細地照顧著的。
清歡一高興,連聲說道︰「快,夏媽媽打賞呢。」
夏媽媽看清歡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忙對太醫賠罪,又奉上了三倍的診金。同時蔓草和零露幾個人拿著紅封打賞了院子里的下人。
「咯咯……」容瑾不知道為何只是笑眯眯地。
香濃忍不住說道︰「小少爺脾氣真好。」
清歡聞言笑了。
可不是。
這孩子也不知道向誰,脾氣真的很好。不怎麼哭,或許真的是困境里的孩子都早熟懂事。可容瑾這樣卻是太早了。
有些藥湯就是清歡都覺得苦,可他雖是不喜歡,可還是喝了下去。
生病難受了也只為嗯嗯幾聲,卻從來不哭。
就是這幅模樣,讓容忱也是心疼不已,含在嘴里生怕化了,幾乎是拿來當女兒來養了,不……或許是比女兒還要精貴。
就這麼一個孩子,還是第一個。
怎麼想都不覺得過分。
太醫看著也高興︰「是啊,像府上小少爺這般樂呵呵的模樣,實屬少見。」
清歡自然高興別人說自己的兒子好。
想到過幾天要出去,忙問道︰「過幾日,我要出府一趟。可是這孩子放在府里也是不放心,太醫您看看我是不是能帶了他一塊去。」
「是去府里還是?」
「府里,我娘家姐妹的家里。」
太醫點頭︰「小心一些就是可以的,若是天氣好的話,那就更好了。倒不用很小心,就是稍微注意一些。」
清歡听了只有感謝。
容忱回來知道後,臉上表情淡淡地,卻是飛快地去看了看熟睡的容瑾。
「嗯,好,看著不錯。」
清歡無奈搖頭。
「我問過太醫了,可以一起跟過去。真希望你那天的天氣好,瑾哥兒就可以露臉,而不用整天蒙著了。」
「會好的。」容忱似乎在保證。
清歡不以為然地笑笑︰「我的兒子自然是好的。」
又過了一天,勇毅侯府來人。
清歡才知道勇毅侯夫人沒了。
那個把趙陽當了心肝寶貝來疼愛的人,突然就這麼走了。
清歡一時沒有回過神。
「怎麼這麼突然?」
容忱道︰「勇毅侯夫人年事已高,去年的冬天本來就很是難捱才過來的,那個時候已經是經常在病榻上了。」
這也是為何那一次趙陽會突然回來。
送消息是一回事,回來看勇毅侯夫人也是一回事。
只是勇毅侯府人口眾多,趙陽怕是要避了人過去。
也不知道他見到了沒有。
想到趙陽,容忱皺了眉頭,他回去南疆那邊之後,一直沒有在傳了消息回來,也不知道如何了。
勇毅侯夫人這麼一死,怕是趕不回來了。
這樣想著,容忱坐不住了。
「我過去那邊一趟看著。」
清歡忙跟著起身。
「那邊府里怕是亂著不呢。」容忱不放心地說道︰「老夫人這麼一走,爵位的事情怎麼安排,只怕那府里上下人心躁動,你還是別過去了。」
以勇毅侯夫人對趙陽的疼愛,這爵位肯定是留給他的。
可趙陽年齡小不錯。、
幾年前,更是直接去了南疆,明面上一直不曾回來又有什麼勢力。
而那三少爺娶妻柳頎秀,至少就得了忠樂侯府的支持。
容忱以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去了勇毅侯府一趟。
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但容忱卻是沒有見到男丁。
想來……他們可沒這個心思辦喪事呢。
勇毅侯早年就病榻在床,本來就該傳了爵位下去。可幾個兒子都不滿意,勇毅侯夫人又喜歡趙陽。
就這麼一直拖著。
拖到勇毅侯夫人沒了。
所謂人去茶涼,誰還管她當年最喜歡的會是趙陽呢。
容忱被送到里面。
勇毅侯已經是整個人迷迷糊糊,說話翻來倒去。
可見人已經是痴傻了。
而其他幾位兒子確實沒有見到,倒是看到了柳頎秀。
「容大人這是?」
容忱微微一笑︰「趙陽離去前,曾委托我幫著看顧他的院子。方才府里的人過來報喪,我想著一直沒有完成他的囑托,就過來看看了。」
「院子?」
是啊。「容忱笑道︰「我卻是不認識路的,煩勞三女乃女乃幫著找個人來帶路了。」
柳頎秀目光微閃,隨即笑著說道︰「這是當然。小弟離開之後,他的院子也是一直留著,原先的下人也都在。祖母不讓我們插手那院子里的事情呢,那些人只守著院子。」
言下之意,容忱過去了也進不了門。
不過……這可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