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皎兒一聲苦笑,她能說自己沒用好嗎,只得放了碗筷。陳綺露與陳綺思也不願留下來听這些奉承話,站起來與眾人打了招呼隨著陳綺珊一同走了出去。
出門時,在外間用餐的丫鬟婆子紛紛抹了嘴跟在主子後面伺候著。只有櫻桃,借故沒有跟上來。
後花園的拱橋橫架在池塘上,煙火就是後花院靠近前院的地方燃放,站在橋上觀看的確視野開闊。
「府里特意把觀荷亭收拾出來給我們看煙火,站在這里會不會不好。」陳綺露拉拉外面的兔毛披風,說道。
「坐在亭子里有什麼意思,還要听長輩們嘮嘮叨叨,不如這里痛快自在。」陳綺珊撇撇嘴不悅的說道。
「秦媽媽」忽然看到老夫人身邊的秦媽媽走過來,眾人紛紛欠身行禮,陳綺珊眾姐妹也上前問好。
秦媽媽回禮後笑道「老夫人說了,一年僅這一次盡可讓姑娘們玩個痛快,可老婆子覺得,更深夜重眼瞅著要下雪的樣子,小姐們去亭子里暖暖的坐著,喝著熱茶,吃著點心,姐妹們說說笑笑一起看煙火豈不是更好。」
說的謙虛,可誰不知道這定是老夫人的意思,只是秦媽媽一慣的會做人,再難听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都听得人暖哄哄的。
陳綺珊再不情不願,也只得領情帶著眾姐妹去了觀荷亭。亭子就倚著水而建,因著女眷們要用,早已用薄紗罩起,里面也生好了碳爐。
眾人進去時,四個燒得紅紅的碳爐將亭子里薰得暖暖的,四張圓桌也已團團擺好。好些帶了孩子來的女眷已經坐了進去,包括落在後面的陳綺羅,此時正坐在正中間的位置,正一臉得色的對著人說些什麼。
「四姐姐且坐吧。」陳綺露怕又起什麼沖突,怕拉了陳綺珊在另一桌坐下。桌上俱都擺了四色果盒,四色餑餑有御膳豆黃、芝麻卷、金糕和棗泥糕,四色蜜餞有蜜餞隻果、蜜餞桂圓、蜜餞鮮桃和蜜餞青梅,四色干果照例是虎皮花生、怪味胡豆、女乃白葡萄和雪山梅,四色點心則是芝麻刀切、杏仁佛手、香酥隻果和合意餅。
眾人就著茶水點心閑話家常,不知誰驚呼一聲「下雪了。」
陳綺思小孩心思,跑到亭外伸手接了雪花進來給姐姐們看。煙花也在此時開始燃放,從前院燃起的煙花高高沖到天空,綻放出絢爛的花朵。許是因為太近的關系,坐在亭中反而不容易看清天空的煙花。
陳綺珊興沖沖跑了出來,還不忘轉頭來招呼其他們「這里有什麼看頭,不如跟我去橋上看個痛快。」
陳綺露無奈只得與陳綺思、陳皎兒跟上,各自的丫鬟婆子拿著披風呼啦啦走掉了不少人。
一直沒有出聲的陳綺紅忽然道「三姐姐,她們都去了橋上看煙花呢,那里視野開闊,想必比亭中觀看更好。」
陳綺羅一直在留意這群人的動靜,見她們出去哪里還坐得住,也站起來走了出去。又是一群人呼啦啦上了橋。
「我說這里地勢最好,看得最是清楚吧,這麼許多人,還捧著暖爐,哪里又凍得著人了。」眾人看著五彩的煙花映照在天空,一朵朵依次綻開,如夢似幻仿佛就在眼前,一伸手便能抓住一般。都睜大了眼楮抬頭看著,哪里還顧得上去答陳綺珊的話。
石橋本來就小,一下子又上來陳綺羅一群人,馬上變得擁擠不堪。丫鬟婆子見狀,紛紛讓開道,讓小姐們站在橋上最高的位置,其余各人就站在橋的兩邊伺候著。
「哼,不在暖暖的亭子里裝著扮大小姐,跟我們一樣到處跑也不怕闖了禍沒法收拾。」這是中午陳綺羅說陳皎兒的一番話,被陳綺珊借題目發揮拿了出來。
氣得陳綺羅捏著帕子的手一停的抖動,最後右手狠狠一甩道,「這後花園你來得,我這個陳府正經的大小姐卻來不得了。」
卻不知她這一甩不要緊,重重打在橋邊毫無防備的陳綺思肩膀上。小身體一歪整個人倒栽蔥似的直直往橋下落去。
看到這一幕的丫鬟婆子均駭的尖叫起來,更有膽小的捂住眼楮不敢看下去。卻等睜開眼,卻見陳皎兒緊緊拉著陳綺紅的手,陳綺紅半個身子已經掉在橋外,伸在橋外的手還緊緊拉著陳綺思。
陳綺思小小的身體整個懸空在橋下,一股求生的本能讓她緊緊抓住陳綺紅,眼看陳綺紅支撐不住慢慢往下滑。陳皎兒使出吃女乃的勁拉住陳綺紅大喊一聲「快……」
因為用力過猛,只憋出一個字,便象被掐住呼吸一般漲得滿臉通紅。只這一聲卻也讓眾人清醒過來,一擁而上,抓頭的抓頭,扯腳的扯腳,將人都拉了上來。
三人虛月兌倚靠在幾個婆子身上,還未喘上幾口氣,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太太便匆匆趕到。四太太一臉煞白,看到陳綺思一把上前抱住嘶心裂肺的哭叫起來「兒啊,都怪娘不好,娘不該嫁給庶子,連累你在人前也抬不起頭來。被嫡長姐欺負的命都快沒了,索性咱們娘仨一起死了,好給人家挪地方。」
「好了,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二夫人看了一眼氣得發抖的大夫人,及時上前制止四太太。好言勸道「不過是姐妹間的玩笑一下子沒把住分寸,談得上死不死的,大過年的,你不嫌穢氣,也要顧著孩子。」
「綺羅,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夫人沉聲問道,眼看亭中坐的親戚都在向這麼張望,好在橋上的都是自家姑娘和僕人,要是有外人在,這可怎麼收場。
「娘,不是我,不關我的事。是綺珊非要拉大家來橋上看什麼煙火,我們本來坐得好好的,都是被她硬拉來的。」陳綺羅剛才也是驚得一身冷汗,虧得她看到自家娘親的眼色,知道不能將此事擔在身上,忙指了陳綺珊道。
「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將七妹妹一把推下的橋,橋上這許多人看得清清楚楚,你休想賴帳。」陳綺珊急得暴跳如雷,大有上前拼命的架勢。
「大姑娘家家,像個什麼樣子。誰是誰非這麼些人,又都不是瞎子,用得著氣成這樣。」說完對剛剛趕過來的秦媽媽說道「秦媽媽,勞煩您到觀荷亭轉達一番,就說剛下了雪,橋面濕滑,有個丫鬟調皮差點跌下了橋,虧得被拉了上來,已無大礙,請大家放心。」
陳皎兒、陳綺紅和陳綺思都被送到了老夫人的錦華居。郎中很快被請過來幫三姐妹一一號脈,還是上一次的郎中,可這次不僅沒有輕描淡寫,反而極盡夸張之能事,說得三姐妹好像驚嚇過度隨時會一命嗚呼一樣。下場自然是帶著重重的診金,留下滿是珍貴藥材的方子。
郎中走後,四太太又摟著綺思一頓心肝肉的叫喚,老夫人面露不耐之色道「孩子受了驚嚇,你別再嚇著她,今天晚上就歇在我這里吧。」
大人們都一一散去,三人平躺在一起,綺思受驚過度吃了藥早昏昏睡去。陳皎兒看了一眼睡在旁邊的綺紅,眼楮睜得大大的,顯然也跟她一樣沒有睡意。
還以為老夫人會私下里向她們打听當時的狀況,沒想到只過來看了一眼,夸講了幾句,又送了幾件首飾衣料,譴了婆子將兩人送回自家院子,便沒了下文。
櫻桃在听到小姐被送到錦華居後,就一直候在外面。等接了小姐謝了老夫人派人送她們的婆子,一把關了大門,著急的抓住陳皎兒的手「小姐可有受傷,到底是怎麼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誰也不肯說一個字,奴婢都快急死了。」
在錦華居沒打听到消息,一路上有人跟著也不方便問話,進了自家院子櫻桃這才急切的問道。
「沒事沒事,你大可放心。」陳皎兒將今天橋上發生的事一一轉述給櫻桃听了,心中還有一點疑惑卻沒有說出。
石橋修在後花園,本就是給小姐太太們游玩用的,橋邊扶手修的足夠高,別說綺思個子不高,就是自己站在橋邊也足足攔到腰上,除非故意否則絕對不容易翻下橋去。
就算綺羅甩手時氣極了,用大了力氣,也很難將綺思一把推下去。當時離綺思最近的是親姐姐綺露和長房的庶女綺紅,最先抓住綺思的不是綺露反而是綺紅。
難道是綺思利用綺羅的失誤故意跌下去?可綺思才六歲,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呢,再看她今天受驚嚇的樣子也不像假裝的。
綺思的親姐姐綺露?這就更不可能了,她們姐妹倆的感情一向極好,與陳綺羅又差了年歲,嫡庶有別目前也談不上什麼沖突。
長房喻姨娘的女兒陳綺紅?能在綺思翻下橋後第一個伸手抓住她的,必然是對她極為關注,才能比親姐姐反應的更快。至于為什麼會極為關注,必然是在綺羅甩手無意中推到綺思時,伸腳下了絆子或是使了其他什麼法子。
所以綺思才會跌下去,所以她才會第一個伸手抓住,陳皎兒搖搖頭又點點頭,雖然沒有證據,但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抓住了其中關節。
可這樣做的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