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她猜也猜得出自己小姐能治好病進宮,大抵是因為表小姐的緣故。再加上陳皎兒成了陸將軍的後人,她自然越發不敢小瞧。
怕陳皎兒心里留下疙瘩,這才上前化解。其實也是抱著一線希望,若是陳皎兒能把小姐的病治好,就算不受皇上寵愛,有娘家的權勢和金錢傍身,在宮里也過得不壞。
可小姐現在這個樣子,若是那天當著皇上或皇後的面發作了,還不知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看到紅福充滿希翼的眼神,陳皎兒只能搖頭道「她這是心病,除了她自己,別人是治不好的。」
陳綺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從小就是陳府的嫡長女,受盡父母的寵愛,養成她驕縱任性又自大的性格。
後來受到劉大小姐和衛家姐妹的暗算,性格已經發生了扭曲。再一進宮,她心高氣傲自詡是名門之後,卻比不過一個小吏的女兒受寵,前朝降臣的女兒也能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心態越發失衡。
宮中既無父母親人開導,又無法發泄心中郁悶。長此以往,她就開始自導自演,讓自己活在幻覺當中。也就變成了現今這個樣子。
「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也不會對別人說起,包括陳府。」陳皎兒知道紅福怕什麼,以大老爺那麼勢利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女兒的病,說不定不會再供她在宮里的花銷。
沒有皇上的寵愛還可以過日子,若是沒有錢,在這個天下最勢利的地方,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至少,你們現在過得,比我在陳府的時候好了許多,學會知足,伺候好你們小姐吧。」陳皎兒最後丟下一句話,帶著甘草又重新返回了文華殿。
送子觀音圖的事,她既然看到了,自然要告訴皇上和周明遠一聲。
周明遠已經出了宮,天啟帝見到陳皎兒去而復返,表情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陳皎兒在心里嘆氣,自己實在不該來這一遭。可不該來也來了,只得打起精神,將事情講清楚。
「小姐,常老爺來了,在中堂等您。」櫻桃眼楮還略有些浮腫,可看神情十分活躍,看來是與陳大仁達成了什麼默契。
只是,常在鮮,那個臨清的縣太爺,還不到年底述職,不對,述職也輪不到他這個七品小官。陳皎兒帶著疑惑加快了步伐。
「喂,這是可是陸府,不歡迎你們安南常氏。」一個憤怒的聲音,升高了語調。
「不要這樣嘛,說起來我們還是鄰居,不是應該守望相助嗎。我現在沒有地方可去,你們收留一下又不會死。再說你們陸府錢多的都花不完,我勉為其難可以幫幫你的。」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帶著戲虐的語氣,嘻嘻哈哈說著。
中堂里,你來我往好不熱鬧,站在門口的小四與善伯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的站在門口,仿佛兩座泥塑的門神,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你們怎麼吵起來了。」陳皎兒看到中堂大開,兩個人如斗雞一樣瞪著眼,不由好笑。
「陳姑娘,你快來評評理,我大老遠來投奔你,他卻要趕我走。」常在鮮一個箭步跳到陳皎兒身邊,毫不忌諱的拉著她的衣袖哭訴道「為了幫你,我被罷了官,身無分文,窮困潦倒,只好上你這兒打打秋風。你可不能不收留我,我,我走投無路了。」
一邊說還一邊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偷偷拿眼去瞄陳皎兒。陳皎兒看著他身上起碼值十兩銀子的長衫,再看看他掛在身上通透碧綠的翡翠玉佩,圓潤光滑的羊脂玉環,嘴角有些抽搐。
抬手抽出被他拽得緊緊的衣袖,「我讓人給你收拾個客房,先住下吧。」
「好。」
「不行。」
兩個人同時出聲。
陳皎兒看著陸火兒,一臉疑問。
「他,他……他是安南侯府的世子,怎麼會窮困潦倒。」陸火兒撇撇嘴,趁機又瞪了他一眼。
「你都說我是世子了,現在侯爺是我爹,他不待見我,把我趕出家門了。現在就是無家可歸的窮光蛋。」常在鮮理直氣壯。
看兩人又瞪在一起,陳皎兒拉拉陸火兒小聲道「火兒,他在臨清幫過我不少,能不能先讓他住下來再說。」
陸火兒「哼」一聲,拂袖而去。常在鮮得意的沖他的背影發出「哈哈」二聲大笑,又沖陳皎兒長身一禮「謝陳姑娘收留。」
「你既然是安南侯世子,怎麼不住你表叔家里。」陳皎兒對于他的身份有一點點的震驚,但很快就釋然了。
「我才不要。」提到周明遠,常在鮮有了此微的不自在。
想到陸火兒的情緒,在安排好常在鮮的事後。問了下陳大仁,知道他在水池邊生悶氣,也沒帶人,一個人找了過去。
陸府大宅里也有一處水池,是從外城的活水引入。沿著水池修了一條鵝卵石的小路,沒事的時候,兩人都愛在這里散步。
雖然已經到了夏末,可下午的日頭還是有些毒辣。陳皎兒眯著眼,找準方向,提起裙子跑了過去。
「自從到了京城,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跑起來的樣子。」陸火兒听到聲音,早回了頭,站在一邊等著她。
「是啊,在山里的時候,自由自在,想跑想跳都隨自己高興。不過,主要是你走得太快,我追不上也只能跑了。」陳皎兒老實說道。
「最近衙門的事怎麼樣。」陸火兒被皇上安排進兵部,在賢郡王手下做事。這也是陸火兒與陳皎兒商量好了,讓周明遠想辦法讓皇上安插的。
還以為賢郡王會反彈,結果他一聲不響把人接下了。
「還好。」陸火兒在賢郡王處,看到不少安南調兵的文卷。其中安南侯府每年都要派遣數千人,深入安南大山,還是皇上特批的。
陸火兒自然知道這些人是干什麼的,他們躲在安南上百年,躲的也是他們。每一任安南侯府當家人的畫像,他們都看過。
他知道陳皎兒一直懷疑賢郡王,而他則沒有放棄對皇上的懷疑。這件事,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的心病,他們默契的保持著這種平衡,不願打破。因為一旦打破,就意味著他們關系的破裂。
「火兒,你不要與陳德生走得太近,我與他有些私怨。」陳皎兒想到最近可能發生的事,提醒道。
「有沒有什麼能幫你的。」陸火兒一進兵部,陳德生就對他拋出了橄欖枝,十分友善的告訴他,陳皎兒與他家的關系。
可他從來沒听陳皎兒說過這個人的事,所以沒有接腔,也讓陳德生自討了個沒趣。好在陸火兒對外就是脾氣古怪,不好相處的家伙。倒也沒給他帶來什麼麻煩。
「不要卷入進去就好,其他的我會看著辦的。對了,听說最近有很多家有女兒的人家,請你去吃酒。」陳皎兒不想再提陳德生,轉了話題道。
她沒看到陸火兒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淡然一笑道「哪里有這種事,父母大仇不報,何以為家。」
「火兒,我答應你,等陳德生的事情過了,我會全力找出殺害我們家人的凶手。」陳皎兒向他保證。
「我們的家人嗎?」陸火兒忽然一笑,很想說你還記得自己是陸家人。可陸火兒內心始終是個善良的人,過于刻薄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火兒,對不起,我回來後,一直忙著自己的事。可有些事情,在我離開時就已經成了死局,我必須去做。」陳皎兒沒辦法解釋她與陳德生的恩怨,只好拉住他的手,抱歉的說道。
「沒關系,我,相信你。」陸火兒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一會兒要出門先去換衣服了,你和常世子一起吃飯吧。」
晚飯還是三個人吃的,雖然陸火兒不在,周明遠卻不請自來。縮著脖子的常在鮮,挾菜的動作卻沒有一絲停頓,一邊吃一邊道「表叔,我住在這里有什麼不一樣的。你還可以常常借口來管教我,然後……」
說完猥褻的看著周明遠壞笑。
「不用找借口,我也一樣想來就來。你快點收拾東西給我滾回去,王妃念叨了二天,說你早該到京城了。」周明遠不客氣的用筷子將他伸向香酥肉的筷子打掉。自己從容挾起,塞到嘴里吃得香甜。
「櫻桃。」
「是,小姐,奴婢馬上去添。」櫻桃很快又端了一碗上桌。
「櫻桃。」
「是,小姐。」
「櫻桃。」
「小姐,沒有了。」第三次添上桌後,櫻桃終于苦著臉說道。
「正好,爺吃飽了。」周明遠放了筷子,一臉滿足。
常在鮮用哀怨的小眼神看著周明遠,低頭挾起一筷子青菜。吃得那叫一個委屈萬分吶!
王府又不是沒有肉,用得著這樣嗎,陳皎兒月復議著周明遠的小氣。滿滿當當一桌子菜,就搶一個,造成這個局面的櫻桃正對著蘇大娘擠眉弄眼。起因就在于開飯時,櫻桃說了一句,香酥肉是小姐親自下廚做的。
結果就被世子爺一個人包了圓,常在鮮只能眼巴巴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