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
老時間,老地點,老人物,老問題。
關于對巴東縣令百里無忌的獎還是罰的問題。
「某以為,百里無忌張揚跋扈,一個小小縣令守備,竟私自募兵,先斬後奏,視大王于無物,此等謀反之罪,理應嚴懲。」孫光憲依舊義憤填膺,聲嘶力竭,如是說道。
高從諄如是說︰「自費招募鄉兵保境安民有錯?某以為百里無忌張揚跋扈確需懲治,至于謀反之罪那是子須烏有。看在他呈獻奇物給大王,造福百姓的份上,功過相抵吧。」
梁震如是說道︰「當斥責其父百里元望管教不嚴。」
經過高、梁二人了了數語,孫光憲參賅的大逆之罪竟成了只需要百里元望訓斥的錯誤,令高從誨忍俊不禁。
大胖子高從誨做結案陳詞︰「巴東縣令兼守備百里無忌,私自募兵,膽大妄為,本應嚴懲。念其呈獻奇物,造福百姓有功。此事功過相抵,責其父歸州刺史百里元望嚴加管束。」
孫光憲心中輕輕一嘆,大王啊,你要將家業拱手讓人,某又何必再充惡人呢。孫光憲自己以前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少年有如此敵對的情緒。
但現在明白,此少年胸中所圖太大了,大到自己都無法猜測的地步。
方才自己參賅他謀反,其實連自己也不相信,這種謀反之事百里無忌會做,或者根本是不屑去做吧。
高從諄心里在想,不就三千鄉兵嗎?那小子好歹也是我佷女婿,掌點兵怎麼了?我從他手里把兵搶過來,還不是要分給別人,我又不可能親自帶兵打仗去。我覺得那小子挺好,至少有好東西了還能想到孝敬一下我。只要不謀反,他愛咋咋滴,這老孫頭太不懂事了,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高從諄心中非常生氣。
生孫光憲的氣。
這老頭太不懂事了,不知道百里家小子是我女婿麼?
汝扣他一個謀反罪名,這不是將我往火坑中送嗎?
簡直是不可理諭。
十二月二十五,已入年關。
無忌幾個吃完飯正在小亭中享受冷風吹拂。
沒人說話。
遠處傳來爆竹之聲,偶爾幾處煙花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心中惆悵著,回味著,也快樂著。
無忌心中似乎閃過點什麼,但一下子又消失了。
又一年啦……。
無忌搖搖頭,對眾人說道︰「都回屋吧,明天還要早起去軍營巡視。」
此時,忽然徐世銘進來稟報︰「明府,盧神醫主僕來訪,正在衙門外等候。」
「快請。」無忌嗖地起身,應道,「不,某自己去。」
無忌三步並成兩步,來到衙門前。
只見盧詩韻一襲青衫,主僕兩人正輕輕地哈著手,小翠左手肘還掛著個包袱。
無忌趕緊道︰「盧神醫,門外寒冷,請進來說話。」
盧詩韻主僕隨無忌來到後院。無忌讓阿仁上了兩杯熱茶。
「百里縣令,民女有下情稟報,請摒退左右。」盧詩韻平靜地說道。
無忌一愣,這是哪出啊,雖說唐代以來男女之防淡薄,但這孤男寡女……。嗨,想哪去了,無忌甩了甩頭,吩咐阿仁和親衛回去自己屋。
「盧神醫,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吧。」無忌道,轉身示意小翠也喝。
盧詩韻端起杯子,小啜了一口,思量一會說道︰「百里縣令,民女今日前來是有一物相贈。」盧詩韻示意小翠將包袱放到桌上。
「盧神醫,這是……。」
「此物乃是祖傳,已經許多代了。據說當年祖上身染風疾,幸得藥王孫思邈救治,兩人亦師亦友,其後藥王孫思邈傳了祖上一些藥方及這片方子,民女一弱女子,要之也無用,民女觀縣令雖然年少,但能心懷百姓,將它贈與縣令或許有用。」
無忌一邊打開包袱,一邊暗忖,不會是定情信物吧?瞧她表情也不象啊。是暗器?可我與她無怨無仇,不至于我那天讓她下不來台懷恨在心吧。
思量間包袱已經打開,里面是個檀木盒子。無忌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盧詩韻一眼。
見她沒有反應,繼續打一盒子。
盒子中只有一張帛片,上面好象寫了些什麼?無忌第一個反應是,不會是情書吧?馬上想到盧詩韻說已經傳了好多代了,是情書也沒他什麼事,盧詩韻自然不會這麼無聊。
盧詩韻自然不知道無忌心里那麼些彎彎繞繞,開口說道︰「縣令請看,不知對縣令是否有用?」
無忌仔細觀看,帛上寫道︰「硝一兩黃一錢四分柳炭一錢八分。通共硝四十兩,黃五兩六錢,柳炭七兩二錢,用水二鐘,舂得絕細為妙。秘法︰先將硝黃炭各研為末,照數兌合一處,用水二碗下在木 ,木杵舂之。不用石鬣者,恐有火也。每一 ,舂可萬杵。若舂干,加水一碗又舂,以細為度。舂之半干,取日曬,打碎成豆粒大塊,此藥之妙,只多舂數萬杵也。」
「啊,真是見鬼了。」無忌大驚,記憶中的片段迅速浮顯在腦海,「這不就是一硝二硫三木炭嗎?」
一下子找不到筆,無忌用手蘸了一些茶水,在面前桌子上換算了一下,沒錯,就是這比例。猛然想起盧詩韻主僕還在。趕緊用手一抹面前桌面,嘶啞著說道︰「盧神醫,那個……這帛片究竟從哪來的?」
盧詩韻詫異著無忌的表情,更詫異著無忌在桌面上寫的字,那些字彎彎扭扭,她一個也不認識。見無忌相詢,她回答道︰「此物確是民女祖上傳下來的。」
「汝祖上是何人?」
「民女祖上據說是曾任前唐益州新都尉……。」
「盧照鄰?」無忌瞪大眼楮。
「縣令如何知道?」盧詩韻也駭然瞪大眼楮。
兩雙眼楮相互瞪了好久,好久……。
百里無忌率先回過神過,吶吶著說道︰「咳……咳……那個,是這樣啊,某在江陵時,拜于梁公門下,那個……,有一次不經意間在一古籍中看到大唐初始時一些好的詩,對,就是詩,其中有個任益州新都尉就叫盧照鄰。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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