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至此還未發一言,卻眼見場面就要失控,柴榮有心維護王樸,可眾意難違,強硬阻止群臣不妥,柴榮只能閉緊嘴不語,眼光卻望向了範質。
範質早有上奏之意,在他看來,尹日所說雖然有失偏頗,但王樸也是罪無可恕,範質心中之意,應該對王樸當殿略施薄懲,以全周國顏面,但不應學明國之樣,擅殺使者。
當看到柴榮眼楮向他望來,範質自然清楚柴榮的意思,但範質真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倒不是範質對王樸有過節,相反,周國朝堂四大柱石,範質、李谷、王溥、魏仁浦四人之中,範質原本最看好王樸,大臣們私下里曾有「傳衣缽」的傳言。
周國這四大柱石,性格各有不同,範質生性廉潔耿直,性格偏急,愛當面駁斥人,使對方屈服;李谷為人厚重剛毅,善談論;魏仁浦為人清靜儉樸、寬容大度,若論忠誠,則在三人之上;王溥性寬厚,美風度,好汲引後進,其所薦至顯位者甚眾,卻有一弱點,那就是頗吝嗇……。
「皇上,臣有奏。」範質不負柴榮所望,站出來稟道。
「範愛卿請講。」柴榮心中一喜。
「皇上,為人臣者,當以忠為先,原周臣王樸,枉負聖恩,罪不容赦,本應斬立決,但其眼份卻是明國使者,殺之不祥。臣以為,雖說一報還一報,但明國皇帝無情,我周國卻不能不義。故,施廷杖于王樸,以敬效尤。全周國國威,至于斬殺之說,皇上切不可為之……。」
範質還未說完,右屯衛將軍、新任知開封府事薛訓打斷了範質的上奏,質問道︰「皇上,臣以為,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有罪便是有罪,無罪便是無罪,敢問範相。依你所言,王樸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有罪就須依律處置,無罪又何須廷杖之?」
範質一時找不出反駁之語,本心里就猶豫。這下趁勢回到隊列之中。不再出言。
柴榮剛升起的希望瞬間冷卻,見範質搞不定,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王溥。
與柴榮的眼神交匯,王溥甚感為難,自己原不想攪和此事之中,王樸有否罪責,在王溥看來都與自己無關,但皇帝的面子不得不給。王溥只好出馬應對。
「皇上,薛將軍所言。錯就是錯對就是對,這話自然是有道理的,但用得地方不對,王樸現在的身份是明臣而非周臣,周國的律法又怎麼能用在明臣身上,所以,臣以為,除非王樸自認周臣,不然我朝不能懲戒王樸。」
尹日突然冒出來道︰「王相此言差矣,王樸本是周臣,未得皇上允準,私自投靠明國,這好比王相家中小妾,私自與人私奔,被抓之後竟狡辯說她已是別人的人了,與王相無關,如此,王相可答應?」
尹日的話引得朝堂群臣一陣哄笑。
王溥的父親王祚是周國一小吏,但持為父之道,御子頗有心得。
王溥雖然身為周國重臣,在家里卻是其父一人說了算。
每有公卿到王溥家,必定首先拜見王祚。
王祚置辦酒肴給他們敬酒,便要王溥穿著朝服在他們身邊侍奉,客人坐立不安,王溥就退下回避。
王祚對客人說︰「他不過是我兒子罷了,無須煩勞你們起身相送。」
如此令王溥甚感覺不適,便勸告已經年老的父親王祚請求辭官,王祚本以為朝廷不會準許,誰知道他的請求一呈遞上去就被批準了。
于是,王祚大罵王溥說︰「我筋力還沒有衰老,你想穩穩地佔居自己的相位,卻把我幽禁在家里。」舉起大棍棒要打他,親人們勸說後才住手。
之後,王溥納一小妾,王祚卻嫌棄女子長相不合意,說其不善生養,日日在家指桑罵槐,說要將其逐出王府。
那女子含恨之下,竟與王家一管事私奔,本想逃去明國徐州躲避,不料,逃至宋詞州就被抓獲。審問之時,小妾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已經被王溥父親逐出,如今不是王家人了,而是那管事的人了,與王家無干。這本是狡辯之語,不想,自恃風度的王溥竟深以為然,便輕易放了二人。此事便成了開封府笑談。
這本是王溥**之事,卻被尹日在朝堂之上說出,引得朝堂哄然大笑。
尹日原無意得罪王溥,但如今自己暗中投靠遼國,讓周國誅殺王樸是蕭思溫交給他的任務,而只要完成任務,自己就是遼國副樞密使了,去了遼國上京,自然勿須理會得不得罪人的事了。
如今見王溥有意阻攔,尹日自然遇佛殺佛、遇神弒神了。
王溥在尹日一席話之後,臉瞬間一片紫紅,怒極發飆,大喝一聲︰「奸詐小人,竟如此欺壓于我……」竟一頭向尹日撞去。
尹日沒想到堂堂周國宰輔重臣會在朝堂之上上演一出全武行,一時不察,竟被王溥撞了個正著,二人瞬間滾翻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堂堂周國朝臣竟如市井之徒在殿中撕打,眼見場面無法控制,柴榮心中憤怒,猛地一拍龍案,喝道︰「來人,將二人分開,拖出去。」
朝堂之中,發生如此一幕之後,開始平靜,一時間沒有大臣再出來上奏。
而一直站立著根本無法插嘴的王樸,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
王樸做為一個看客,眼見昔日同僚鬧做一團,心中不覺得泛起一絲冷意,有了百里無忌的提醒,王樸心中雖然不知道這些昔日同僚中誰是遼國奸細,但很明顯,這些人中必定有奸細。
百里無忌要自己要周國朝堂之上公然做出明、周兩國同盟破裂在即的舉動,以迷惑遼國奸細。于是王樸向柴榮稟告︰「陛下息怒,此事全是因外臣而起,切不可傷了周國官員之間的和氣,還請陛下將二位重臣召回殿中。」
王樸分不清誰是奸細,萬一被拖出去的二人之中就有奸細,那自己一番表演豈不是沒有了欣賞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