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區的技術主官羅德里一開始臉有難色,被葉輕歡追問道:「有什麼困難麼?」
羅德里頂著一頭花白的頭發,想到海妖狠辣的手段,心中發寒,連連搖頭道︰「沒有,閣下,沒有任何困難。」
葉輕歡道︰「照作。」
羅德里一時間還轉不過彎來,有些心事重重的道︰「可以給我一頁紙質的文件麼?」這就是在官僚系統中歷練出來的老江湖了。上司命令做與法律明文禁止的事,可以,請出示紙質文件。如果沒有紙質文件,只有口耳相傳,將來出了問題,具體的執行者不過就是被推出去當替罪羊的料。雖然看起來海妖不像一個沒有承擔的上司,但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社會榮譽都寄托著脆弱的信任上,太不謹慎了。
葉輕歡聞言幾乎大笑起來,早就听過英國的《是,大臣》和美國的《紙牌屋》了,天下的官僚們,都是一樣的,追求的都是程序正義,就連這種技術官僚也不例外呢。不過程序正義本來維護的就是下級小官僚的安全,上級永遠只想利用特權,繞過程序。
對于這種想要維護自己正當權益的人來說,葉輕歡並不會過多的責怪,道︰「好,給你!」話間未落,復印機就自動啟動,送出一份完整的文件來,甚至還端端正正的蓋上了地球聯邦的大印。
羅德里明白自己在人工智能的面前出一個大丑,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匆匆忙忙的趕去做葉輕歡交待的事。
葉輕歡在心里對海妖道︰「要不要把五十一區當成我們的基地,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有超級大國的底蘊,在這里更加方便。」此時的葉輕歡越來越習慣與海妖的私人對話了,這種思維的直接交流,可比語言的交流速率快多了。
海妖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讓種花家變成戰場。」
葉輕歡笑︰「這個是一個理由,但最重要的理由還是為了利用他們的技術底蘊。」
海妖道是︰「當然,我一直都信任你的,不是麼?」
葉輕歡道︰「我是問你願不願來這里?」
海妖心中微動︰「你又知道什麼了?」
葉輕歡道︰「已經很明顯了啊,采礦飛船全是你的腦細胞,到時蟲族過來,太空就是前線。如果戰事不力,飛船被一艘艘消滅,那你豈不是會消失?!所以,你必須要有備份。要不要把地球上的所有超級電腦都運來這里,並網聯系,成為你思維的載體?」
海妖心里突然又浮起一陣奇怪的甜蜜和酸楚來︰「你還記得關心我啊。」
葉輕歡笑嘻嘻的道︰「你現在越來越像一個軟叭叭的軟妹子了。」
海妖氣結︰「才沒有。」
葉輕歡停止了談笑,再次正色道:「要不要在五十一區搞一個備份?」
海妖道︰「當然要。我當初采用合作而不是對抗的方式,就是希望能有一個穩定的大後方,能讓我多留一個備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死,在月球上有一處備份,在土星上有一處,還發射載有我數據的飛船出去,就指望著有一天能夠逃月兌性命。可是,離開了地球的磁場保護,外太空對我來說太嚴酷了,當初派出的十艘飛船,沒一艘飛得遠的。至于在土星和月球的備份,估計會比我的本體死的還早。」海妖嘆息道︰「葉輕歡,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死。」
葉輕歡到處查找超級電腦的蹤跡,但是要同時處理世界各地的信息,她的大腦明顯不夠用了,只能追蹤到美國四台超級電腦,就有些發暈,只能道︰「誰不怕死,只不過我們都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東西比死亡更可怕而已。找超級電腦還是你來吧,我找得太吃力了,我們的大腦啊,生來不能多線程工作。」
海妖輕笑,馬上接手葉輕歡的工作,她喜歡被關懷的感覺,特別是這種關懷來自于葉輕歡的話,就更讓她歡欣了。當海妖搜索起全球的超級計算機來,每一台超級計算機都肩負國家級的任務,國家電網、華爾街、銀行、公共出行系統,沒有一處能夠離開超級計算機。在 時代的超級電腦中,每秒五萬億次的計算是超級電腦的頂級配置,但是在光腦時代每秒五萬億次的計算是家用電腦的配置,超級光腦每秒的計算量達到了兩千五百萬億次,而海妖的計算量還要更高十倍,多線程的計算正是她的強項。
海妖將各國以公共設施有關的超級電腦保留起來,將金融部門、各大學、各軍工開發所、各科研機構的超級電腦全部標志出來,將圖示發給葉輕歡道︰「要全部接管麼?」
葉輕歡看到那些在全息地圖上閃爍的超級電腦,沉吟了一會道︰「大學和科研機構的計算機,將它們的電腦里的任務全部存檔,打包過來,然後在個人終端上問那些研究人員,願不願意來五十一區。願意的來,每人發一張機票。當初我還想全世界選出科研人員,然後開會再來確定研究方向。如今有了外星科技,最好的方式是以普羅托斯族的科技為中心,進行研究,至少,他們對抗了二十萬年。公共領域的超級計算機,先放一放。」
海妖如果是政府,那麼一定是最有效率的政府,葉輕歡的話音一落,各大科研機構的超級計算機就一項項的保存正在進行中的任務。
每一台價值上億的超級計算機,都是一尊龐然大物,像戰艦般寶貴,每天都有上百家的機構,排隊使用,時刻保持著滿負荷運轉,務求將利潤最大化。此時,一直滿負荷運轉的超級計算機,卻順著鏈接,將外部機構借用超級計算機計算能力的任務數據全部返還,再一一斷開鏈接,本地數據則被即時保存。
那些被斷開鏈接的上萬機構,代表著了數億計的網絡服務,就算互聯網的13台根服務器,同樣也是架構在超級計算機之上。
在葉輕歡下令的一秒鐘之內,全世界所有網絡,仿佛被按下了刪除鍵,全部不復存在了。
全世界正在使用網絡的人們,看著再也無法刷新的網站,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句話就是︰「海妖又暴走了麼?」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倒是虛擬世界的玩家們,因為由海妖提供數據服務,倒毫無影響的,繼續著虛擬世界的旅程。
斷開了所有物理鏈接的超級計算機們,再下一秒鐘,又自動斷開了所有的電源。這些超級玩具的專業維護人員正在焦頭爛額的檢查問題,一隊隊的機器人走了進來,在廣場般開闊的房間內,手動將擴展式金屬櫃的硬件一組組拆解下來,打包運走。
專業維護人員有心想要阻止,但看到全金屬的機器人,始終鼓不起對抗的勇氣來。十分鐘後,全球745台超級計算機有700台已經登上了飛行列車,有超過五萬名的科研人員接受了邀請,跟隨著被拆成硬件的計算機,直接趕赴五十一區,里面隸屬軍方的人員超過了67%。
而有些分屬兩個敵對國家,如今卻坐上了同一列列車,彼此對視之間,還是有一些尷尬存在。過了一陣,有人忍不住開口道︰「外星人十年後來臨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還是海妖的陰謀。」
「世界已經是她的了,她沒必要騙我們,何況那些天文圖片你也看到了吧,並不是假造的。」另外一名科技人員翻閱著資料,漫不經心的答話。
先前開口說話的那個人道:「總覺得要面對這種星際交流,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閉嘴,多想想你的課題,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里。」
「我只是想平淡的渡過這一生,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嗎」先前的人,還是無法排解心中的無助,哀嘆著道。
後來答話那個人鐵青著面孔恨恨瞪了他一眼,直起身來,換到隔壁位子,臨走還留下了一句話︰「如果你的研究無法讓你專注,無法提供你足夠的勇氣,我會建議海妖閣下,將你趕走,羞于與你為伍。」
這一幕被海妖全盤看在眼中,她將視頻共享給葉輕歡︰「總是有這樣的人,才讓我一直保留著希望啊。」
葉輕歡在剛才,到了五十一區的外面,四周到處是經受了轟炸,四向飛散的沙礫。
葉輕歡控制著機器人在廢墟行走,盡量收殮了那些殘留下來的殘肢肉塊,堆成小小的一堆,海妖一開口,葉輕歡還在楞神當中,竟然沒有听到。
海妖又說了一遍,葉輕歡才道︰「是啊,希望是我們最好的東西了。」
對明顯不在狀態的葉輕歡,海妖有些憂心,又不知該如何勸慰。雖然她沒說,但是海妖知道,葉輕歡對于在空襲中殺掉了一個孩子,一直無法釋懷。她雖然可以反問,為什麼軍地秘密基地會有平民存在,可是葉輕歡不是那種會推卸責任,讓自己好過一點的人,她只會忍受著良心的譴責,拚命想要彌補。
葉輕歡又發了一陣呆,突然道︰「我們向一百名導演發出邀請,請他們用攝像機記錄未來幾年的社會變化,每年剪輯出一部記錄片,看看時光會贈予我們什麼樣的回答吧。」
作者有話要說︰啊呀,啊呀,什麼時候小紅花才會開滿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