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勇見許桓如此,便說道︰「王爺讓帶他向你問好,說侯爺年事已高,實在不宜在征戰沙場,之前是他考慮不周才會讓侯爺來此地受罪,讓末將待命來請侯爺回擎蒼頤養天年。」
「咳……咳……咳……」許桓忍不住的咳嗽了幾聲,想自己一聲何等尊貴,臨老竟然發生如此之事,心中的怒火和不甘,還有慚愧和悲哀全部涌上心頭,一時間咳得竟然說不出話來。湯勇看著許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便說道︰「現在末將看侯爺也是身體不適,注意身體為好。,而且眼下天氣日漸轉涼了,侯爺此時重病,到了冬季,草原氣候更是惡劣也確實是有害無利。王爺也是為了您考慮。王爺還讓我轉告侯爺,讓侯爺今日把手中的事務一一轉交給世子處理便可擇日回擎蒼了。」看著許桓咳得止不住,一臉的悲涼,便安慰道︰「其實王爺讓侯爺把事務轉交給世子處理也是為了您考慮,您也看開點。」
許桓何嘗不知道,這般說來就是讓他退位讓孫兒繼承他鎮國候一職了,只是自己雖然年邁,可也不到讓賢的時候啊。想到這里又是一陣生氣,幾日的積郁更甚。
只听他艱難地答道︰「老夫謝過涼王了。」
湯勇听許桓如此說,知道此人心性甚高,再多說下去也是無益,就告辭道︰「那侯爺注意身體,末將便告辭了。」
就听許桓蒼涼地說︰「你去吧。」
湯勇建業沒什麼好說了,便出了營帳。
許皓軒本就在營帳外守著,兩人的對話雖沒有听到十分,也是听得七七八八,此時見湯勇出來知道自己祖父自來心性高傲,怎麼能受得了,便急匆匆的往營帳里面走,和唐勇擦肩而過時,湯勇小聲說道︰「世子準備一下回京敘職,侯爺的事情不要怪王爺心狠,你也好好勸勸侯爺。」
戰敗的時候徐皓軒便料定會有此時了,確實這件事如果不是許桓的草率便不會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听到帳內許桓還是在不停的咳嗽,許皓軒便匆匆謝道︰「我知道怎麼處理了。代我謝過王爺。」
許皓軒進了營帳,看許桓一臉的怒氣和悲涼,心里也是暗自為祖父傷心,想這幾年祖父宮中事物祖父事無巨細事事鞠躬盡瘁,便也為了祖父難過,不過這里面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吧?只不過現在涼王代理朝政,一切又不一樣了。所謂世事無常,便是這樣吧。
「爺爺,我去給你拿點藥來吧。」許皓軒畢恭畢敬地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的很。」說完,許桓長嘆了一口氣。
便又緩緩的說著,「剛才在帳外,湯勇的話你也听到了吧?」
許皓軒點了點頭說︰「沒有完全听到,但是也听明白了七八分。」
「那就好,那我就不用再給你說了。」說著許桓又咳嗽了起來,樣子痛苦的像是要把五髒六腑的東西都咳出來一樣。
「其實拋開這一切不說,就現在爺爺的身體,我覺得湯勇剛才說的沒錯。」許皓軒看著祖父日漸消瘦的臉關心的說道,近幾日許桓不禁茶飯不思,而且由于咳嗽的加重晚上夜不能寐,自己又何嘗不知道,與其如此折磨,不如回去好好休養,畢竟身體才是最主要的。
「你也覺得爺爺老了不中用了嗎?」許桓看著許皓軒,這個孫兒長大了,不是不覺就已經長成了如此英俊不凡的少年,而自己卻越來越老了,難道真的是歲月不饒人嗎?
「軒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眼下爺爺身體實在不宜留在這里,免得病情加重。」說著許皓軒便上前去給許桓梳了梳背。
「你以後要記得,為人做事要謹慎,我不在這里了,凡事要多想多看,年輕人不要貿然的做事。」許桓又咳嗽了幾下,一口腥甜感覺從胸口涌了上來,張口哇的一下,竟然吐了一地的血。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胸口的抑郁竟然感覺輕松了不少,這可把許皓軒嚇壞了,急忙喊道︰「軍醫,快傳軍醫。」外面的守衛听到許皓軒喊軍醫,進來一看看到地上一攤鮮血,又看到滿嘴猩紅的許桓連忙出了營帳。
許桓啦著許皓軒,笑了笑,似乎一切都隨著這口鮮血從心中被除去了,「軒兒,不要緊張,我倒覺得舒服多了。」
許皓軒看到許桓一臉的慘白,已經猜到了什麼,只是一切來得突然,看著許桓對自己笑,幾日的消瘦讓許桓憔悴不已,滿臉的血漬此刻猶如吞噬掉靈魂的惡魔一般布滿了許桓蒼白的臉。
「爺爺,您不要說來,稍微休息一下,軍醫馬上就到了。」
「不要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數,我鎮國候,何等榮耀,竟然被涼王小二左右,征戰沙場,勝敗常事,他竟然如此對我,哎……」說道這里許桓又開始咳嗽起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讓他喘不過氣來。
許皓軒只能幫他運功輸氣,可是根本毫無作用,此時,士兵請了軍醫進來了,軍醫見此情景,便急忙從隨身藥箱里拿出一丸藥放進了許桓的嘴里,怎料許桓咳嗽不說,一口將藥咳了出來,然後又是一口血涌了上來,像是噴泉一般噴了滿地。
再一次吐血的許桓,沒有想到自己就這樣死了,忽然覺得一切就這麼釋然了,眼前的一切變得那麼遙不可及,看著許皓軒的臉一點一點如漩渦般離自己遠去,許桓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濃濃的疲憊感席卷了全身,他想就這樣睡一會吧。
軍醫看許桓閉上了眼楮,忙用手試探了一下,竟然沒有氣息,再試一下脖子上的脈搏,也已經停止。軍醫慌忙地跪倒在許皓軒面前︰「下官沒用,侯爺已經死了。」
許皓軒看著許桓想睡著一般安靜,心里說不出的壓抑和傷心,滿臉的悲傷再也遮蓋不住,怎麼人就突然這麼去了呢。便點了點頭,沒有在說話。
軍醫見許皓軒如此,便說道︰「侯爺今日氣血攻心,再加上連日未免導致心脈衰竭。參軍也要注意休息啊。」
許皓軒沒有搭理他,聞訊而來的將士們也紛紛跪倒在地,軒轅凜、湯勇、墨量等人也趕到了營帳,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們只看到許皓軒滿眼的悲傷,看著將士們將許桓的尸首抬起放在了一旁的床上。眾將士低頭跪倒。眾人心里都默念道︰鎮國候去世了。
鎮國候的死訊就像是戰敗後的瘟疫一樣在擎蒼蔓延。沒人會想到,鎮國候竟然會這樣死去。
玄霖望著遠處的的西山,秋葉一片一片打落在屋院里,鎮國候竟然就這麼死了,嘴角劃過一絲譏笑,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死去的人。
夢語看著眼前這個冰冷的人,秋日的陽光已經沒有了夏日的溫暖,他混身的寒氣像是一道白色屏障一般將本就無力的陽光拒之千里,讓人感覺寒不甚寒。「人死不能復生,你也看開點。」
「我哪里看不開,他本就該死。」夢雨听著玄霖冰至谷底的聲音,不覺渾身一顫,是啊,烏那爾一戰,如果論功過來說,許桓確實該死,只是如此的死,確實眾人沒有料到的吧,他是不想他死的吧?想到這,夢語又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了那麼一絲絲讓人覺得溫暖的地方。
想自己進宮這麼久,不管是之前父親的案子還是關于水心扣的事情都是一無所獲,尤其是父親案子的資料,不管是刑部還是戶部都沒有任何一點資料存在,就像是趙家憑空被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里,自己也有幾次想談宮里人的口風,可是就像是約好了一般,大家都是閉口不答。而水心扣更是無從下手,玄霖最近好像一直在忙烏那爾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其他的事物,而自己就像被他盯緊了一樣除了晚上根本不讓離身,而晚上唯一的那麼一點時間他還要去看他的皇兄,回來以後就要看著他熬夜。還有素衣,竟然被他調到了皇帝的寢宮侍奉,也有幾日沒見了。
想到這里夢語自己被自己逼到了一個死胡同,不覺覺得自己這一步走錯了。
「你愁眉苦臉的做什麼?」玄霖輕輕地用手順著夢語的眉頭拂過。
夢語一個靈醒箭步朝後跳了一步︰「你要干嘛?」
「皺眉的樣子不適合你。」說道這,玄霖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這句話原來她經常對他說。
「這話似曾相識啊。」夢語看著玄霖,這話自己听素衣說過玄霖,這個長得如此妖孽的男子,就這麼傷了一個愛她的女子的心。
「我不能留她。」玄霖的眼楮半眯起來,像是不想去說那些不相干的東西一樣。自從夢語留在這里,他就好像明白了什麼一樣。
「算了,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吧。」說著夢語不想在離他,這麼多日了自己除了在這院子里,就是在這書房里,這個玄霖,把自己看的這麼緊。
玄霖也不再理他。鎮國候的遺體按照安排是由許皓軒親自送回的,接著許皓軒就會繼承候位。
烏那爾一戰到最初的無可奈何的討伐,到現在的不得不戰,一切似乎都在順著一個方向不可控制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