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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不是曹語風送她們回去的,而是他的司機北叔,曹語風臨時有事已經去了就近的南航機場。
公司里的新晉男子組合剛從日本飛回來,夾道歡迎的粉絲把公司的前後大門圍得水泄不通,郁好在vivi和安保人員的護送下才得以安然無恙地擠進公司。
去廣告部填了張比基尼拍攝進度表,一大早上人不多,竟然還看見去新加坡拍寫真外景的小綠。她正坐在廣告部經理科室的紅棕色沙發里,神色疲憊,似乎連寒暄的力氣都沒有,啞著嗓子說些場面話,忽然湊過來,靠近郁好的耳朵,「我得罪了人。晚上有場鴻門宴,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出席,給我長點底氣?」
小綠待她不錯,郁好當然不能拒絕,小心的問她怎麼回事,小綠只是搖搖頭,「豪門恩怨,你知道太多對你不好。」
馮婷婷不一會兒打電話過來,說是《sixteen》增刊,加了個綠色無紙電子版板塊,邀自己過去拍幾組照片。
小綠一會兒有電台通告,也得去上妝,跟著郁好一道去化妝間。里面已經不少人了,琳瑯正在被王姐伺候著上妝,露著脖子上好大一顆鑽石項鏈,牛氣的二五八萬。
見著郁好,鼻子輕哼了一聲,轉回頭去繼續和旁邊也在上妝的秦美美說話。她手里攥著今日娛樂頭條,時不時地晃兩下吐槽,「看見沒?這麼大一顆粉色luo鑽,也就是紹婉姐才有這樣的面子。」
秦美美湊過來看,「咦,不過,紹婉姐出道以來從來沒有花邊新聞,當真當得起清純玉女掌門的名號。這次怎麼這麼大張旗鼓,巴巴的跳出來和豪門世家鬧緋聞?」
琳瑯嘲諷一笑,「美美,放聰明點。看見了嗎?是瞬風早班車的獨家新聞,連紹婉姐這樣的紅人都批出來了,照片里戴墨鏡的男人報社卻只字不提。」王姐在給她的左臉打腮紅,琳瑯正好轉過來看著秦美美恍然大悟的表情,繼續說︰「這男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攥住他,紹婉姐還用在娛樂圈拋頭露面嗎?那簡直就可以呼風喚雨了!」
郁好在化妝間的另一邊角落里,旁邊還隔著小綠,距離琳瑯不近,話卻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沒什麼興趣。
小綠被刷眉粉的時候,化妝師不小心帶翻了半盒金黃色的眉粉,細碎的粉末飛揚起來,給郁好化妝的明姐皺起眉頭小聲訓斥愛徒,「早跟你說過了,用染眉膏上妝效果只好不賴,非得堅持你那套洋人理論,你毛手馬腳的打翻多少盒了?真是的!」
趕緊順手拿起紙巾給郁好擦撒到褲子上的金粉,徒弟也給小綠擦身上的粉,手忙腳亂地拿起桌子底下壓著的報紙盛灑在化妝台上的粉,郁好笑眯眯的跟明姐說沒事兒,眼角余光對著桌面上的濕巾一掃,正好看見被小徒弟手里豎起來盛金粉的報紙。
畫面上,一個戴著墨鏡的英挺男子正攬著嬌艷如花的李紹婉在機場登機處熱吻。男人足足高出曾是模特出身的李紹婉一頭,只露出英俊的側臉,右手留戀地撫模著李紹婉的左臉,左手放在李紹婉的腰上。
鏡頭給了一個完美的特寫︰
男人骨節修長的右手,無名指處有一枚晶瑩的鑽石,毫無花紋,只是一顆碩大的鑽石,但是仔細看,鑽石里面卻藏著一絲藍色的幽光,那是藍色火焰切工鑽石,被譽為「百年來鑽石工業的又一次革命性突破」,打破了鑽石57面的傳統,在燈光的照耀下,鑽石會發出神秘的藍色火彩,故名「藍色火焰」。
10克拉一只,又是那麼獨一無二的張揚,世界只此一個。郁好認得,那是舒健昔並不常戴的訂婚鑽戒。
李紹婉左耳上纏著一枚用粉色luo鑽削成的玫瑰枝蔓,妖妖嬈嬈的開在整只翠白瑩潤的耳朵上,光彩奪目。
郁好渾渾噩噩的想,大姐知道了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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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今天才星期六,早上八點半就化完妝了,包括去《sixteen》拍照。彩妝好,狀態好,擺了五個pose被采用了三個,全程拍完以後才半個小時多。
vivi听馮婷婷說最近日本和香港的合作方來人選模特,郁好點點頭,去領了照片卡和簡歷卡,投到信息部和廣告部。
一切打點妥當以後一看時間才九點半,好長時間沒去看郁山,于是給王叔打了通電話,又買了不少東西就打車去了文化區的軍區附屬醫院。郁山的情況依然沒什麼好轉,王叔憨厚的開解她,其實這麼多年,她幾乎沒再感受過父愛,倒是王叔實實在在地關心她,溫暖她。
臨走時扔下了剛取出來的兩萬塊,「王叔,我爸的住院費我已經交了。這兩萬你拿著吧,留著應急。手術我已經報名了,我會盡快湊錢的。」
王叔不肯收,說郁先生這樣根本不怎麼額外花錢,不需要留錢。郁好也沒多說什麼,趁王叔不注意把錢塞到窗邊的抽屜里,坐上回去的車了才發個短信說留了錢。
回去坐的是返城際的十五路公車,直接到了昌平路的大姐家,正好可以趕上給大姐做頓午飯。
進門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郁好覺得奇怪,推開門,換了鞋,越往里面走,血腥味兒越濃。
她直覺不妙,一手按著手機預備撥110,一手抄起掃帚護身。
客廳沒人,廚房沒人,衛生間也沒人,郁安葉的房門倒是虛掩著,郁好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房間里非常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她一時看不清屋里情形,眯著眼楮適應了一會兒,門廊的小夜燈卻忽然亮了起來。
舒健昔正拿著控燈器坐在沙發上,沉默在黑暗里,一身正裝,手上還帶著那枚快要閃死人的大鑽戒,眼里露著精光,瞪著她。
郁好松下一口氣,放下掃帚,把手機隨手放進包里,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郁安葉正在大床上睡覺,頭上纏著一圈白紗布,紗布上還隱隱泛著大灘的血跡。
郁好又驚又憂,呼吸加重,身板起起伏伏,壓低聲音,「她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舒健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背上,挑了挑眉,沒說話。郁好想了想更生氣說︰「是不是你的鶯鶯燕燕找上門來了?」著急的眼淚都快要溢出來了,「平常在外面招花惹草也就算了,怎麼處理不了,還鬧到我姐這里?現在她這樣你滿意了是嗎?你趕緊走吧!不要坐在這里了。」
說著,就不理他了,趴在床邊看著自家大姐。
郁安葉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即便是郁家破敗的時候,她也是驕傲倔強,慣有氣度的。什麼時候這樣臉色煞白,皺著眉頭,形容羸弱的躺在床上毫無知覺,柔弱不堪了?
舒健昔今天本來打了一場硬仗,心情有點沉重,但不知怎麼看見郁好那張臉皺皺巴巴的,一下子懸著的心就沉下來。好笑地看著她,「你可錯怪我了。你姐姐和我家老爺子頂嘴,被修理得不輕,我去的還算早,不然她現在可能還得在醫院里觀察情況。」忽然手機響起來,他怕吵醒郁安葉,掛斷以後迅速回了個短信,抬頭戲謔地說︰「我發現你這丫頭對我偏見這麼大呢?從我見你到現在,你沒對我說過一句好話,光是在這個小公寓里,你已經趕過我不止一回了。我看起來有那麼壞嗎?」
看起來有那麼壞嗎?何止啊,壞到家了。
郁好想,他比郁南懷還可惡。
郁南懷?
是啊,好像就是因為舒健昔某處和郁南懷有些相似,她才如此討厭吧。
她回過頭去,皺眉趕人,「你登的報紙我都看見了,更何況我姐。你搞出這麼大陣仗,她得有多難堪?我沒有罵你,已經很有涵養了。你走吧,她醒了我會告訴你的。」
舒健昔靠在沙發里,領帶半解,有幾分雅痞的味道。
郁好恍惚起來,舒健昔好像有很多種樣子,深沉,冷靜,狂暴,陰陽怪氣,刻薄,冷漠,孤單,頹廢,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有這麼多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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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舒健昔處理的非常妥當,郁安葉的傷口被處理的非常好。舒家世代都有御用的家庭醫生,陳醫生下午過來一趟,給拿了幾副藥,郁安葉那時候都已經醒了,和陳醫生耳語了幾句,聲音太小,在茶幾邊沏茶的郁好沒有听清談話內容。只見郁安葉听完陳醫生的話以後,把握在手里的水杯狠狠的擲在地上,生了大氣,眼眶紅紅的,眼淚在眼圈里轉悠。
陳醫生走了以後,郁好旁敲側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郁安葉睡著以後,她手機上的line倒是亮了亮,好友動態上彈出一張照片,一個長相帥氣的男子正摟著一個美女在雲南濕漉漉的古巷里對著鏡頭秀恩愛,這個好友,郁安葉沒有寫備注。
郁好關掉手機放在床頭上,給大姐掖了掖被角。自己吃了點方便面,時間不早了,小綠已經在樓下等她了,換上衣服就陪著小綠參加那場所謂的鴻門宴。
這次的鴻門宴並不是在娛樂場所里,而是a市有名的巴黎歲月法式餐廳,宴飲鄭重不已。
她和小綠到的不早了,長方型宮廷餐桌鋪著暗紅的餐布,周圍安置著六個座位,四個人已經上座。她隨著小綠和其余人微笑頷首,然後款款落座,不料一抬頭,正對面坐著的赫然是她天才一般的同桌——顏亦辰。
他穿著一身十分正式的白色西裝,氣質風華,形容優雅的坐在那里,正端端的看著她,眼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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