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接過小春遞來的帕子擦了眼淚,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道︰「洛公子,讓你見笑了。」
洛公子溫和地說︰「夫人哪里的話。晚輩覺得和夫人你一見如故呢。」
「好孩子。」月西微微笑了一下,「這次來江南,可有什麼事情?」
洛公子見終于說到正題了,忙說︰「夫人有所不知,今年北邊的旱情特別嚴重,糧食奇缺,已經餓死不少人了。父皇整日為此事憂心忡忡,晚輩自當為父分憂,便請命來了這富庶的江南,籌糧賑災,夫人,你看……」
月西緩緩點頭︰「我知道了。這事好說,明日你就著人來月氏糧庫里取糧食吧。銀錢方面,如果需要盡管來找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夫人深明大義,實乃舉國婦人之典範,晚輩回京後就稟明父皇,做了匾額來褒獎你。」洛公子很是興奮。
月西搖頭道︰「洛公子不必費心,此事我不願他人知道,一切低調行事,我還想過幾天清淨日子呢。」
洛公子點頭道︰「也好,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月西自懷中拿出一塊翠玉令牌遞給洛公子︰「拿上這塊令牌,明天去取糧食,便沒人攔你了。」
洛公子雙手接過令牌,心中很是激動。江南第一商戶月氏商號都肯大大方方的捐糧食了,其它的商號自不在話下。沒想到困擾自己多日的難題,一個小小的令牌就解決了。心中月夫人崇拜多了幾分。
送走洛公子,小春激動地問月西︰「小姐,那個洛公子,當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孩子?」
月西微微一點頭︰「這事不宜聲張,我只要能幫上他的忙,就好了。」
小春嘆了口氣︰「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月氏商號無償捐糧萬旦,捐銀百萬兩的消息很快地久傳遍了大半個國家。坊間各式的傳言都有,有的說月氏的幕後老板是個深明大義的愛國商人,也有的人猜測月氏的幕後老板是個****女子,愛慕洛公子,所以不惜血本博得美男一笑,更有人說,月氏的老板之所以肯花血本,主要是想為月氏的少主子泰公子買個大好的前程……
對于諸多傳言,月西一笑了之。
可是人言可畏,很快地事情就找上了門。
這一日,有人遞了帖子指明了要見月西一面,送帖子的同時,還將月西送給洛公子的令牌一並奉上。如果是普通的帖子,月西自然是要找借口不去的,可是當那個送給洛公子的翠玉令牌再次出現時,月西便亂了陣腳,難道是那孩子出事了?或者是那孩子想見自己一面?
顧不上許多,月西讓人備了頂簡單的轎子,來到了帖子上指明的地方。
下了轎子之後,才發現,這里是一面荒地,偶爾能听見一兩聲鳥叫,鳥叫傳的很遠,可見此地甚是荒涼,樹木稀少。一股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該不會是中了別人計?
月西剛想吩咐轎夫原路返回,忽然听見嗖嗖幾聲,冷箭刺入幾個轎夫的身體,轎夫應聲倒下,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月西明白,此時此刻,自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字吧,就算死,好歹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吧?」月西故作鎮定地說。
這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好久不見了,林月西?」
月西微微一笑︰「原來是清貴妃啊。確實是好久不見了呢。今日約我來這里,可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
清貴妃哈哈笑了起來︰「本宮今日,是來親眼見你死的!」
「我死?十幾年前我就已經死了,只是我這條命讓娘娘你惦念了這十幾年,真是不該啊!」月西笑著說,仿佛要死的人不是她一般。
清貴妃揚了揚袖子︰「廢話少數!送死吧。」話音剛落,野地里埋伏著的精兵紛紛現出身來,數千支冷鐵箭頭朝月西的心口瞄準。
月西冷笑起來︰「娘娘太心急了,我還沒有見到皇上的面,毒誓不該應驗的,為何就這麼急著讓我萬箭穿心?還是娘娘你這十幾年來獨守冷宮,嫉妒我了?」
清貴妃冷聲道︰「給我放箭!」
剎那間所有的箭一起離弦。
正在這時一個白衣少年破空而出︰「不要!」他本來只是想旁觀的,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看到那個盲眼的夫人要被箭射死時,他的心里竟然沒有緣由地痛了一下,于是他打算出手。
白衣少年抽出寶劍,左右格擋,揮開茂密如雨的箭雨。兵士們見太子殿下突然現身,連忙收了手。
清貴妃不知道自己被洛公子跟蹤了,驚訝地說︰「洛兒,你為何在此?」
洛公子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月西胸口中了一箭,這片刻的功夫,她的臉色已經烏青的嚇人。這是中了毒,箭上有毒!
正在這時,另一個女子現出身形,緩緩走到清貴妃跟前︰「清姐姐要找這賤人算賬,為何不叫上我?還好我早有準備,讓人在箭上涂了毒。我們拜藥山莊的毒藥,世間無人能解。」
听到這些對話,月西微微一笑︰「苦命的名字,殺了我,你們就能幸福了?可憐,真是可憐……」
「你個賤婦,今天你死定了,當初若不是你的出現,我也不會和我夫君翻臉,若不是你,我可以過得很幸福幸福,我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你害得。」芷蘭瘋狂地叫著,似乎這壓在心頭多年的怨氣只要這樣罵上幾句就能消融一般。
月西還想說什麼,可是毒性發作的迅速,一口黑乎乎的血吐了出來。到最後,只得幽幽地說道︰「雲黯,讓你久等了,我……這,這就來了,來陪你……」
「不要,你不要死!」雲洛忽然很是害怕,她剛才說了誰的名字?雲黯?難道,她便是父皇掛念了十幾年的女人?
可是芷蘭是如此的怨恨,下的毒毒性劇烈,月西已然咽了氣,除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然她是活不過來了。
雲洛抱著月西的尸身回到宅院里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沒了聲音。忽然一個男人,瘋了似地,搶過月西的尸身,語無倫次的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般再嚇我一次?為什麼?!」忽而又搖晃著月西︰「你沒有死,沒有死對不對?你騙我的……」
樂泰見此情景很是驚訝,他止住男人的動作︰「護院大叔,你這是怎麼了?你……你和我娘,並不熟啊……」
沒錯,此人正是樂泰三周歲生日那天月西收留的醉漢,後來留在宅院里做了護院。
只見這位相貌平凡的護院大叔,痛徹心扉的苦笑起來,然後抬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絕倫卻略顯蒼老的臉。
一向寡言的小六差點忘了呼吸,良久之後,他才在那人面前跪了下來︰「主上!屬下愚笨,這麼多年,竟然……」
小春也忙著跪了下來︰「主上,你為何要這樣,你可知道小姐這些年來是多麼的思念你啊,你怎麼可以讓她這樣孤零零的,糊里糊涂的死了呢……你怎麼可以……」
雲黯愛憐地抱著月西漸漸冷掉的身子,泣不成聲︰「我惹了這麼多的罪孽,我不想連累她,我想著只要在她身邊守著她就好了,可是……可是我還是沒有守好……」
一時之間眾人莫不痛哭失聲。
雲黯失神地說︰「不許哭,都不許哭,她還沒有死,我一定能救活她……」說完便抱著月西的尸身,奪門而出。其他人卻都不敢攔著。
那一年,雲黯以為月西死了,心灰意懶之中解散了逍遙門,一心尋死。卻被玄武宮宮主十七敲暈了藏了起來,而十七自己喬裝成雲黯的樣子,死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事情過後,雲黯整日買醉。後來偶然遇見了逍遙門出來的小紅,彼時的小紅結識了辭官歸鄉的徐悠。二人結伴浪跡天涯。
小紅告訴雲黯,途經江南的時候,見到一女子和門主夫人甚是相像。于是雲黯便抱著一線希望,來到江南,找到了月西的門口,正趕上那日月西給樂泰辦慶生酒。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雲黯喬裝成護院,住進了月西的宅院中,默默地守護著他們母子。
多少個日子里,雲黯躲在暗處看著月西的一顰一笑,看著她為了生意場上的事忙得團團轉,看她為了管教孩子,佯裝著凶狠的樣子,看著她一點點老去,看著他們的孩子漸漸長大。
逍遙門在江湖中的殺孽太重,雲黯知道自己不能露臉,他一露臉,所有的仇家和爭奪天書的眾人就會蜂擁而至,到時候他不僅不能和月西相守,就連能不能過上安寧日子都未可知。也許就這樣隱姓埋名的守在他們母子身邊,便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他卻沒守好她……
雲黯抱著月西的****,這樣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也許只是想找個地方相守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