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擎伸手拍了拍蘇子航肩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我會安排律師盡快處理。」
蘇子航一震,修長的身子顫了一下,感覺渾身的骨頭被怒火焚燒,幾乎要散裂,「舅舅,我想你搞錯了,我和她感情很好,我不會離婚的。」
「是麼?」
沈天擎回頭看了一眼救護車的方向,眸色沉黯,「這件事,以後再談。」
「那好,舅舅讓她下車,我可以自己送她回去!」
蘇子航看向沈天擎,不避不讓,極力克制,口氣已經十分沖動。
「剛才她說過,她不坐你的車。」
沈天擎走到另一邊,剛拉開駕駛位旁的車門,蘇子航疾呼了一聲‘舅舅’。
沈天擎回頭看了他一眼,重重地闔上車門,眸色深斂,字字鋒芒,不似剛才不溫不火,「讓開,我不想寧寧成為下一個芊芊。」
蘇子航臉色一白,攔在車前,「我要是不讓呢?舅舅從我身上輦過去嗎?」
「你是以為我不敢,還是認為你命硬?」
沈天擎看了一眼救護車的方向,臉色越來越沉。
黃昏的日光落在他肩頭,如一層薄薄的細塵,映出男人淬了冰一樣冷硬的五官,雖沒有什麼表情,目光淡淡的,卻有一股無形的寒意,十分冽人。
蘇子航臉色陰寒,站在車前,兩眼定定地望著沈天擎,眸色一陣陣波動。
沈天擎走過去,揪住蘇子航的衣領提到一邊,「如果你想下去陪芊芊,我不介意送你一程,不過,不是今天。」
他轉身,利索上車,啟動車子,蘇子航追上來,被他一個甩尾,落在後面。
蘇子航看了一眼黑色的賓利,氣急敗壞地上了他的白色奔馳一路尾隨,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處的骨頭森白,兩眼陰鷙地盯著前方,渾身僵硬,極快克制著一腳將油門踩到底的沖動。
而另一輛車里,舒舒側頭看向沈天擎,不知道他剛才關上車門和蘇子航說了什麼,不過蘇子航叫的那聲舅舅一直回蕩在她耳邊,「你是蘇子航的舅舅?」
「血緣上是。」
沈天擎側眸看向舒舒,反應比他想象中平淡,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舒舒用勁地往後拽,他拉到自己腿上,按緊,始終看著救護車的方向,薄唇緊抿如刃,「不要動。」
「……」
舒舒也無力掙扎,側頭看向救護車的方向,那一閃一閃的紅燈奪走了她所有的視線。
「寧寧不會有事,安心。」
她正出神,耳邊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
她回頭看他,沈天擎正眸色深邃地凝視著她,「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舒舒搖了搖頭,避開了她的視線,「沒有,你好好開車,我不想和你一起死在高速公路上。」
沈天擎放開了她的手,專心開車,到A市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舒舒剛一下車,蘇子航先一步上去扶住了她,舒舒甩了幾次沒有甩開,也便沒有心情和他計較。
沈天擎站在後面,看了一眼,醫院外面人很多,他什麼也沒說,眸色深斂,跟了上去。
高干病房,會客廳,三人成影,都站著,看著寧寧被推進病房,蘇子航才轉頭看向沈天擎,幾次,他都想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撞上黑色賓利或者救護車,但是每一次冒出這個念頭,幾乎被深埋心底那股無形的罪惡感逼到崩潰!
「這里有我,舅舅可以走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摘了白口罩,看向沈天擎,「沈先生,幸虧救治及時,暫時沒有危險,先住院觀察兩天,等孩子醒過來,再確認是不是敗血癥。」
「嗯。」
沈天擎隨著醫生出門,那醫生,從始至終未看他一眼,而他才是病人法律上家屬!
蘇子航臉色泛白,鬢角青筋爆出,額間瞬間溢滿了細密的汗珠,用勁地握緊了拳頭!
漸漸的,他的拳頭松開,耳邊回響著醫生的話,寧寧居然也得了他敗血癥!
「媽媽,媽媽,沈天擎叔叔呢?」
一個小人隨著護士出了病房,黑黝黝的大眼楮腫脹地看向舒舒,忽閃了一下。
舒舒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幾個護士感動地看向舒舒,「貝貝真是個好孩子,一直拉著手給哥哥唱歌,陪哥哥說話,還從沒有見過這麼要好的兄妹,有這麼一對可愛的兒女,你真幸福,相信寧寧一定不會有事的。」
舒舒友好地一笑,道了一聲謝謝,心中苦澀,就要進病房,貝貝拉住了她衣襟,啞著嗓子出聲,「媽媽,媽媽,沈天擎叔叔呢?」
「沈天擎叔叔……」
「貝貝,你應該叫她舅姥爺。」
舒舒還沒有說完,被那一聲沈天擎驚醒過來的蘇子航打斷。
她轉頭,蘇子航站在旁邊正盯著貝貝冷笑。
貝貝看了一眼蘇子航,小身子向舒舒靠了靠,一雙黝黑的大眼楮盯著蘇子航,撇了撇嘴巴,沒有出聲,小手卻緊緊揪著舒舒的衣襟。
「听見了沒?」
蘇子航低吼一聲,伸手去拉貝貝,卻無法直視那一雙黑亮的眸子!貝貝渾身上下都長得像舒舒,卻唯獨那雙眼楮,像極了芊芊……他從來不敢看,也不敢親近,就算她很董事很听話!
舒舒側身將貝貝護在身後,「蘇子航,寧寧在里面昏迷不醒,我不想和你吵架。」
蘇子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貝貝,我再問你一聲,你應該把沈天擎叫什麼?」
貝貝躲在舒舒身後,撇著小嘴沒有出聲,小手卻將舒舒的衣襟攥得更緊。
舒舒看向蘇子航,「不管你們有什麼恩怨,不要把我們母子牽扯進去,我只想帶著他們安安靜靜地過我的日子。」
蘇子航胸中怒氣噴薄而出,「那你告訴我,那天你身上的男士襯衫是不是他的?」
「不是。」
「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門已經被推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口。
舒舒看向沈天擎,沈天擎視線落在她身上,凝視著她,「你先進去看寧寧。」
舒舒拉著貝貝要進屋,貝貝卻突然松開舒舒的手,從她身後鑽出來,小跑到沈天擎身邊,嘶啞地叫了一聲「沈天擎叔叔」。
沈天擎模了模她的辮子,「手給我。」
貝貝抬起小手,放在沈天擎的掌心,嗚咽地出聲,「沈天擎叔叔,你不要走,在這里陪我和媽媽好不好?」
她聲音剛落,蘇子航踢了一腳茶幾,嚇得貝貝緊緊抱住了沈天擎的腿,怯生生地盯著蘇子航。
沈天擎看向舒舒,輕瞥了一眼蘇子航,抱起貝貝坐到了沙發上,「今晚,我沒打算走。」
蘇子航抬手將茶幾上的盆栽打落地上,貝貝哭出了聲,捂住耳朵躲進沈天擎懷里。
「閉上眼楮。」
沈天擎低頭看著懷中的小人,等貝貝閉上眼楮,抬眸看向蘇子航,眸色中折射出懾人的鋒芒,「寧寧在里面,需要安靜,你現在滾出去。」
蘇子航一聲未吭,拽住舒舒的手,往外扯,身後傳來男人清冷低沉的聲音,「你走,她留下!」
「你真是我的好舅舅!」
蘇子航回頭,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眸色寒峭,盯著蘇子航,「你素來了解我的脾氣,彼此彼此。」
蘇子航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不定,扭頭看向舒舒,「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走。」
舒舒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寧寧在這里,她哪里也不會去。
蘇子航俊臉扭曲地盯著舒舒,用勁地扯著她胳膊,往外拉,他知道,今天不帶走,他可能會一輩子失去她,哪怕她恨他,今天,他也要將她從這里帶走。
「放開她。」
沈天擎盯著舒舒被捏紅的手腕,聲音淬了冰一樣。
蘇子航听不見一樣扯著舒舒,胸口有火苗 地燃燒,像毒蛇,緊緊纏著他的脖頸,「沒離婚一天,你還是我的妻子。」
「蘇子航,你這樣的老公,我不要了,我要不起,你還不明白嗎?」
舒舒伸手扳住門框,紅著眼看向蘇子航,心口突然不痛了,那根毒刺連根撥除了一樣,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已經徹底讓她絕望了。
蘇子航頓在那里,舒舒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回蕩,握著她的力道也松了一分,盯著她直冷笑,「就算你和我離婚了,他也不會娶你……」
七年前不會,七年後也不會,永遠不會!
一沖動,這句話到口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回去,一拳頭狠狠地砸在門板上。
舒舒平靜地看著蘇子航,那眼神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他娶不娶我,和你沒關系,從此以後,我的事和你無關!」
蘇子航怔怔地盯著舒舒,猛然抬起手掌。
「這一巴掌打下去之前,先想想你要付出的代價。」
沈天擎盯著蘇子航舉起的手臂,眸色寒峭逼人,結了一道道冰凌。
蘇子航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淡淡地出聲,「2011年,你和穆氏總裁穆秦簽過一份協議,獲利五千萬,那是你人生的第一桶金。」
蘇子航眸光咄咄地盯著沈天擎,「是你給我設下的圈套吧?」
沈天擎不置可否地一笑,「2005年,你和人打架,斷了鼻梁骨……」
蘇子航臉色變了一下,松開舒舒的手,還沒有等沈天擎說完,用力地甩上門,緊攥著拳頭離開。
舒舒看了一眼沈天擎,看了一眼擺動的門,胸中有口氣始終呼不出來,低著頭迅速走進寧寧的病房。
寧寧安靜地躺在病*上,小小的身子只佔了那有麼一點點,看著看著,舒舒眼角濕潤了,伸手撫模寧寧的臉頰,這小臉,看上去已經沒有在榕城那麼蒼白。
坐了一陣,她站起來,走出病房,沈天擎蹲在地上撿砸碎的盆栽,貝貝乖巧地拿著垃圾簍守在一邊,「沈天擎叔叔,哥哥真的不會有事嗎?」
「嗯。」
「可是,為什麼他一直不和我說話不理我呢?」
「你說什麼,哥哥听見了,這一陣,他很困,需要休息。」
「真的嗎?」
「真的。」
「沈天擎叔叔,我幫你吧?」
貝貝小手伸了一下,去撿一片碎陶瓷,沈天擎適時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叔叔來。」
不止是貝貝,就連站在旁邊的舒舒也感動了,呆呆地看著沈天擎,相似的相貌,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這要是蘇子航,一定躺在沙發上,看著貝貝撿……
突然想起他是蘇子航的舅舅,兩人針鋒相對的情形,舒舒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讓我來吧。」
她蹲下,去拾碎片,不提防,指尖和他指尖撞在一起,身上過電一樣,慌忙一躲,差點跌坐在地上。
沈天擎拉住她的手,將她扯起來,抬眸看向她,「帶著貝貝去旁邊的房間休息。」
「……」
男人的眸色深邃,墨夜一樣黑,舒舒看不出深淺,「沈先生,還是我來吧。」
「要我抱你們母女回去休息嗎?」
沈天擎聲音一沉,舒舒紅了耳根,看了一眼沈天擎,他臉色很不好,似乎心情也很不好,訕訕地縮回了手,站起來抱了貝貝去旁邊的房間。
貝貝扭頭看向沈天擎,聲音啞啞地,「沈天擎叔叔,你要小心點,別割了手哦,要不我和媽媽會過意不去的。」
「好。」
沈天擎抬眸,眸色落在舒舒臉上,無比深邃。
舒舒移開視線,進了旁邊的休息間,心緒難寧,不管他接近她的目的是否與他和蘇子航的恩怨有關,只要他不傷害孩子,她心里都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寧寧現在怎樣,只怕難說。
「媽媽,媽媽!」
听到貝貝的聲音,舒舒回過神來,心痛地看著她,「寶貝,別說話,嗓子會疼,媽媽給你倒杯水喝。」
她去會客廳倒水的時候,已經不見沈天擎的身影,去寧寧的病房看了一眼,也不見沈天擎,站在會客廳出神了一陣,看了一眼垃圾簍的方向,果然里面空空的,套了一個新的垃圾袋。
沒想到他這樣的身份,會做這些事,有些意外。
以前雖然不知道沈天擎,但是也隱約听說蘇子航外公家在A市很有身份地位,遠遠比蘇家尊貴許多,蘇子航從骨子里是個公子哥,而沈天擎,她以為他會更加公子哥們……
舒舒心不在焉地端著一次性紙杯進了休息間,「寶貝,涼一會兒再喝。」
貝貝抬頭看向舒舒,「媽媽,媽媽,我想去陪哥哥,沈天擎叔叔說,哥哥能听見我的聲音。」
舒舒蹲子親了親貝貝的額頭,「寶貝,哥哥現在需要休息,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再陪哥哥說話好嗎?」
貝貝看著舒舒,乖巧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等水涼了一些,貝貝端起水杯,呼嚕呼嚕一口氣喝完了,扭頭看向舒舒,「媽媽,媽媽,你別讓爸爸趕走沈天擎叔叔好嗎?」
「……」
舒舒什麼沒說,拿起杯子,剛出門,迎面和沈天擎踫上,男人的氣息,瞬間鑽滿了鼻息。
她慌忙退了一步,沈天擎提著一袋水果進門,放在桌子上,「我去超市問店員,說是梨和枇杷最潤嗓。」
「謝謝你,沈先生。」
舒舒眸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沈天擎,是他太有心,還是太有‘心’?
沈天擎什麼也沒說,坐到了貝貝旁邊。
貝貝眼尖地看到沈天擎大拇指上的劃傷,「沈天擎叔叔,你的手……」
「不妨事。」
「疼嗎?」
貝貝抓起來,呼呼地吹了一下。
沈天擎看得出神,心里莫名地溫暖,自己拾陶瓷片時一時出神,不慎割破了手指。
舒舒順著貝貝的視線看去,傷口很深,「沒買創可貼?」
「忘記了。」
「……」
舒舒一陣胸悶,「這里是醫院,你去找醫生處理一下吧。」
「一點小傷,算什麼。」
沈天擎看向舒舒,眸色深凝。
「我出去洗一下水果。」
舒舒躲開他的視線,提起塑料袋出門,剛出門,沈天擎跟了出去,緊隨著她進了廚房。
她一轉身,沈天擎已經帶上了門。
舒舒一陣心慌,「沈先生,我可以去,你先去休息吧,開了一路的車,也累了。」
「你是體貼我還是不敢和我獨處?」
沈天擎走近,從她手里接過塑料袋,看了一眼她的手背,已經不見了紅疹,「還是我來吧。」
舒舒一怔,看向沈天擎。
他已經打開水龍頭,開始沖洗梨,燈火落在他肩上,暈開一層薄薄的光暈,身形更加高峻峭拔——
她想出去,他完全擋住了她的路,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沒什麼想說的,想問的?」
男人清冷的聲音響起,舒舒不自在地將鬢發別到耳後,「沒有。」
隨後,靜謐的空間,只剩下嘩嘩的水聲,舒舒清晰地听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手腕上名表「嚓嚓」的走動聲音,也听得清他的呼吸,臉色微紅,盡量避開了和他的身體接觸。
空間有限的緣故,她不得不面對著他,雖然沒有開燈,但是借著會客廳的燈光,即使昏暗,他五官的輪廓依舊是那麼鮮明,離得這樣近,完美得無可挑剔,一根胡渣也沒有,只有淡淡的煙草和剃須水香氣,不但好聞,還讓人莫名地心安。
許久,沈天擎擰上水龍頭,將洗干淨的梨,放到了一邊,抬眸看向望著自己出神的舒舒,「見了誰都這麼容易臉紅嗎?」
「沒有!」
舒舒說完就後悔自己口快了,耳根也紅成了一片。
「那就好。」
沈天擎定定地望著舒舒。
幽幽的光里,兩個人都僵在了那里,像兩尊對望的會呼吸的石像,一股微妙的氣氛,四下蔓延。
「……沈…沈先生……」
她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被沈天擎輕易地扯到懷里去,箍著、吻著。
狹小的空間,她無處可躲,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奇妙而溫暖的感覺瞬息從指尖傳到心髒,胸口有類似氣泡一眼的東西,不停地冒上來,悶悶的漲在胸口,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沈天擎不停地將她往懷里捺,好象要把她捺嵌進肋骨一樣。
她驚慌地推他,手中卻使不出一點力氣,想出聲阻止他,唇被堵得死死的,一絲聲音發不出來……
推推搡搡中,一直到她的背不小心撞開了水龍頭,听到嘩嘩的流水聲,沈天擎才放開了她,伸手撫上了她臉頰,氣息不穩地出聲,「和蘇子航離婚後有什麼打算?」
「還不知道。」
舒舒不敢看沈天擎,聲音也在打顫,心要跳出胸腔一樣,那些不停上冒的氣泡,悶得她快要窒息。
「你和孩子都需要人照顧。」
「……」
舒舒什麼也沒敢說,極力調整著呼吸。
「怎麼不說話?」
舒舒慌亂地理了理鬢發,強自鎮定地抬頭看向沈天擎,「寧寧的情況,醫生怎麼說?」
沈天擎手一頓,眸色幽深,「醫生說什麼大的問題,就算是頑固性敗血癥,可以聯系國外的知名專家做基因治療。」
「謝謝沈先生。」
「剛才已經謝過了。」
沈天擎側了身,讓舒舒先出去,看著她狼狽地逃離,看著她縴細的背影,端了梨跟上,舒舒借口上廁所,準備去買快餐,路過護士房的時候,打了一聲招呼。
護士听說她要出去買飯,「舒小姐,多給沈先生買些補血的,好好補補,比如豬肝、豬血、黃鱔什麼的,沈先生今天可抽了不少血,800毫升呢,听莫教授說,在榕城剛抽完血,他臉色都白了在,只怕後面後有他受的。」
「是啊,舒小姐,沈先生真是個好爸爸。」
「……」
舒舒僵在那里,半天才反應過來,轉身出門的時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某些猜測在心中一閃而逝,又覺得很荒唐,根本不可能。
到了買快餐的地方,只有豬肝、豬血什麼的,她買了一些,又挑了幾個素菜,一想這麼晚,醫院也沒法買到創可貼,繞到路上,走了很遠,找到了一家小藥鋪,買了防水和不防水兩種匆匆趕回。
提到門口的時候,舒舒又後悔了,他是財經巨子,平時吃慣了山珍海味,這些粗糧淡飯,真的能咽得下去?
算了,他不吃,她和貝貝還可以吃。
推開休息室的門,貝貝在吃梨,沈天擎靜靜地坐在旁邊剝枇杷,燈光落在他身上,映得他五官更加出類拔萃。
听到門響,沈天擎將剝好的枇杷放在旁邊的盤子里,頭也沒抬,「上了很久的廁所。」
「順便買了一些飯,沈先生要不是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吧。」
舒舒尷尬地捋了捋劉海。
「嗯,去餐廳吧。」
舒舒提著盒飯去了餐廳,沈天擎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退了訂好的送餐,抱了貝貝,端了剝好的枇杷到餐廳的時候,舒舒已經擺好了菜和米飯。
看到豬血和豬肝,沈天擎眸色深斂了幾分。
注意到他的死刑,舒舒咳嗽了一聲,將一雙筷子遞給沈天擎,又遞了貝貝一雙。
貝貝看到豬血和豬肝,皺了皺眉頭,「媽媽,媽媽,我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舒舒臉色微紅,「哦,那是媽媽給自己買的。」
貝貝驚訝地看著舒舒,「可是媽媽你以前也不喜歡吃豬血和豬肝呀?」
「……媽媽現在喜歡了。」
舒舒尷尬地坐下,夾了一口豬肝,硬是塞進了嘴里,只覺得自己夠輕浮!臉更紅了。
沈天擎深深地看了一眼舒舒,也夾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嚼著,「還可以。」
「……?」
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貝貝看了看頭埋得很低的舒舒,又看了看沈天擎,看起來真的很好吃的樣子,難道她記錯了?
小家伙猶豫地夾了一塊豬肝,遲到嘴里,表情僵住了,臉色難看地咽下去,筷子再也沒有朝那邊伸。
沈天擎側頭看了一眼貝貝,長指拾起一顆枇杷遞進貝貝小嘴中。
小家伙吃得甜滋滋的,哭了一天,總算是開心了許多,「沈天擎叔叔,哥哥明天能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沈天擎筷子一頓,眸色沉了幾分,「哥哥不喜歡吃這些。」
「可是這個很好吃哦,能給哥哥留一些嗎?」
「當然可以。」
舒舒沒有抬頭,听著一大一小的對話,嚼在嘴里的菜都成了咸澀之味,依稀記得三年前,她早產的那天,也是這樣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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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航站在門口靜靜地听著,其實,他跟了舒舒一路,可惜她一直沒有看見自己,想什麼想得很出神……
他提著酒瓶,仰頭狠狠灌了一口,背靠在牆上,渾身冰涼。
許久,他站直,看了一眼病房,很快離開,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交過凌晨,整個人喝得東倒西歪,爛醉如泥,一陣鑰匙旋轉的聲響之後,他踉蹌地推開門,差點栽倒在地上。
吳媽看見,趕緊扶住了他,「少爺,你怎麼又喝成這樣了?」
蘇子航胡亂地搖著手臂,「砰」地一聲將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不停地吼著,「滾,都給老子滾,老子現在不需要女支女,一個也不需要!」
沈雲卿聞聲下樓,輕蹙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吳媽,讓我來。」
她扶著蘇子航進了他的臥室,蘇子航還在那里不停地胡言亂語。
沈雲卿很不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地戳了一指頭蘇子航,「又是為了那個女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
蘇子航迷迷糊糊地倒在*上,不成樣子,神情傷戚。
沈雲卿幫他月兌了西服和皮鞋,坐在*頭嘆了一口氣,「子航,你說你都快三十了,怎麼還不讓人省心呢?」
蘇子航醉眼迷離地盯著天花板,眼前全是他舅舅幫他老婆系安全帶的畫面,舉止那樣親昵,她竟然不出聲阻止!她穿著他的白色襯衫,她再一次躺在他舅舅*上的模樣……耳邊都是貝貝和他舅舅說話的聲音,那一口一口沈天擎叔叔,叫的好不親熱……
他不明白,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那天晚上會變成沈天擎!!
蘇子航歇斯底里地盯著天花板,如果時間可以倒回,他還會不會親手將她送到別人的*上?
會嗎?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孩子長出模樣的時候,他開始徹夜不歸,開始酗酒,開始故意刺激她,冷落她,羞辱她……胸中始終藏著一股怒火,越燃越旺——
可是,每一次對著沈天擎,那個他的舅舅,那個神祗一樣的男人,他又無法發作,仿佛,沈天擎隨便一個眼神,能將他心頭那點伎倆輕易看透看穿……而他就像無處隱匿的小丑!
今天他不該去榕城,根本不應該去!
不,他不該比沈天擎晚去!
想起什麼,蘇子航突然抓起手機,提了一口氣吼出了聲,「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許芫听清蘇子航的聲音,原本心頭的喜悅消散一空,笑也僵在臉上,突然狠狠的將懷中的被子扔到地上,狠狠地盯著地上的被子,恨不得盯出千萬個窟窿。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以為他會立馬離婚,她以為他打電話是要告訴她另一個消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的質問!
許久,許芫才輕聲地說,「子航,我接到電話,就趕去找你了。」
「我只問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蘇子航緊緊皺著眉頭,他沒醉,他什麼都記得,昨晚,許芫一直哭哭啼啼,他听煩了,和她不歡而散,手機落在了許芫那里,正在後宮放松,許芫找來了,告訴她舒老太太來電後說寧寧出事了,他匆忙趕了過去,結果……
半天沒有聲音,蘇子航低吼了一聲,抬手將手機砸在地板上,「你他媽的是故意的對不對?」
沈雲卿轉身看了一眼摔碎的手機,抱住蘇子航,一想起舒舒,心口郁氣難平,「子航,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值嗎?」
蘇子航閉上眼楮,漸漸清醒,摟住沈雲卿,「媽,我求求你,幫幫我,幫我把舒舒找回來好不好?」
沈雲卿僵硬地拍著蘇子航的背,「為什麼非要是她?」
「媽,求你了,幫幫我,我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從來都爭不過他……」
「媽,我沒想離婚,從來都沒想,我只是…」
「媽,我不能沒有舒舒!」
蘇子航聲音哽咽了一聲,「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沈雲卿听著听著,變了臉色,「告訴媽,那女人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
許久听不到回答,她松手一看,蘇子航閉上眼楮,似乎睡著了,「吳媽,給子航煮一杯醒酒茶。」
她站起來,拿起手機走進客廳,撥通了舒舒的電話,「你現在在哪里?」
听著那久違的、頤指氣使的聲音,舒舒壓低了聲音,「阿姨,我在醫院。」
「我不管你現在在哪里,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來!」
說完,沈雲卿利索地掛斷電話,扔在一邊,渾身的氣不打一處來,「都是這個女人,簡直跟災星沒什麼兩樣,自從她來到蘇家,這個家就沒有安生過!」
……
听著話筒里的嘟嘟聲,舒舒苦澀地一笑,那時候,沈雲卿一聲,她隨呼隨到,並不是她骨頭生來就軟,只因那時自己愛蘇子航啊!
現在?
現在,沈雲卿一聲,她會丟下寧寧巴巴地趕過去,看那貴婦人的臉色?
她不會!
舒舒放下手機,一抬頭,對上沈天擎的視線,「沈先生,很晚了。」
沈天擎看了一眼已經躺在*上睡熟的貝貝,「是很晚了,我去那邊看著寧寧,你和貝貝在這邊睡吧。」
舒舒看了一眼沈天擎,今天,他臉色的確不太好,猶豫了一下,從口袋里模出創可貼,「我買了創可貼。」
沈天擎抬眸看向舒舒,沒有說話,將手遞了過去。
男人的手很大,指梢很長,很干淨,只有中指和食指那里,長期吸煙的緣故,燻得微黃……
「沈先生,應該少抽些煙。」
舒舒低頭,檢查了一下他指月復上的傷口,撕了一貼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上,粘緊,「可以了,沈先生,還是我看著寧寧,你回家休息吧。」
沈天擎站起來,走到會客廳,並沒有出門,徑直走向對面的病房。
舒舒看著他的背影,忍了又忍還是出聲,「沈先生,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說,可是,你是蘇子航的舅舅,我們還是保持些距離吧。」
沈天擎回頭看向舒舒。
舒舒咬了咬唇,「謝謝你做的一切,你墊付的醫藥費,改天,我會給你,你給寧寧輸的血,我記著,如果哪天你需要幫助……」
沈天擎盯著舒舒,從兜里模到煙盒,咬了一根,抿著唇餃住,空出一只手拿起打火機,‘啪’地點燃,吸了一口,咬在嘴里,將煙盒扔在茶幾上,走近舒舒,空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頜,「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距離?」
「距離很多,比如,你是蘇子航的舅舅,我即將成為他的前妻,你是單身,我是二婚,你是名門貴公子,我不過是……」
舒舒還沒有說完,沈天擎伸手摘了煙,扔在一邊,俯身凝視著她,「既然這麼多比如,比如我是孩子的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