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始終是一座忙碌的城市。
白ri里的繁華已經無需多說,縱然是平平常常的夜晚,比起白晝來也是不逞多讓,更別說人們多喜歡出來納涼的夏夜了。
這不,天剛擦黑,各處州橋夜市,便已經是人聲鼎沸了,特別是那夾雜著各地口音的叫賣聲,更是一大特s 。
牛二與張三並肩穿行在人從中,突然偶發奇想︰「如果自己高喊一聲,後世影視劇里常用的那句磨剪子來熗菜刀,那麼會不會引來眾人圍觀呢?」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磨合,牛二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社會,衣食住行,言語禮節,都能夠做到入鄉隨俗了,但還是會莫名的想起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以及那些溫馨或心酸的往事。
正走著,張三突然發現牛二的眼眶里滾下了兩滴眼淚,一時間驚詫不已。
因為在張三的印象里,牛二是一個鐵打的漢子,縱然是被關進京畿提刑司監死囚牢那陣兒,也能听到這廝時不時唱著一些古怪而好听的小曲,怎麼這會兒走著走著就傷心起來了呢?
想拜周侗為師的確不容易,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周侗不收他做徒弟,也不能在大街上哭鼻子呀!幸虧這是在岳廟街,沒幾個人認識他,若是在天漢州橋,被人看到大蟲牛二掉眼淚,豈不是要被傳為奇談?
張三怔怔地問道︰「牛二哥,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哥哥我只是想吃酒了而已。」牛二揮了揮袍袖,已在張三不經意間,悄悄拭去了臉上的淚珠。
此時已是酉牌時分,熱氣漸退,剛好起了些微風,吹在身上,讓人好不愜意。
張三眉頭微微一皺,勸道︰「牛二哥,吃酒隨時隨地就可以,可是這拜師之事可是趕早不趕晚呀!」
牛二笑了︰「兄弟莫急,旁人拜師是趕早不趕晚,而哥哥我卻是與眾不同,敢晚不敢早,待你我將酒吃夠了,再去拜師倒也不遲!」
張三拗不過他,只得依了。
兩個人來到路邊的一個酒肆內,臨窗佔了一副座頭,喚過酒保,讓取了兩壇子美酒,外加一些果品,便對飲起來。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牛二與張三一邊聊著山南海北的趣事,一邊吃酒,一直到了寅牌時分,兩壇子酒已被喝了個底朝天。
牛二看了看窗外的夜s ,起身付了酒錢,一邊走,一邊回頭喚了張三一聲,道︰「兄弟,酒喝足了,咱們兄弟該干正事了。」
「小弟正等著哥哥這句話呢?」張三一躍而起,跟著牛二出了酒肆。
一路上,兩個人走得不緊不慢的,待走到石磨坊巷子口時,天已交卯牌。
再過半個時辰,就是捕快房例行的點卯時間了。然而牛二與張三並沒有趕回去應卯的打算。
由于牛二利用點卯整了董超一次,繼任總捕頭的王東雖然把牛二恨得壓根直癢癢,但也不敢在這件事上與他們幾兄弟較真了。
這樣一來,不管點卯時牛二、張三、李四、辛五幾個到沒到,點卯薄上永遠畫的都是全勤。
只見巷子里並無人跡,甚至連雞犬都打起了瞌睡,只能偶爾听到近處房屋里傳出的打鼾聲。
張三搖了搖頭道︰「牛二哥,此時就到周老前輩的門前跪著,未免太早了些吧!」
「跪著?哪一個讓你去跪了?」牛二一愣,隨即回過神來,笑道︰「小弟,你是戲曲看多了吧。周老前輩若是瞧不上,你我兄弟就是跪上三天三夜都沒用。」
一听說不用跪了,張三這廝不禁笑逐顏開︰「我說嗎,跟隨哥哥這麼久了,什麼時間向別人屈膝過?」
「先別吹行嗎?」牛二也被逗樂了,「兄弟,咱兩個只是暫時不用跪而已,等周老前輩答應收你我為徒了,不跪也不成啊!」
「看來哥哥是成竹在胸啊!」張三隨即把胸脯擂得震天響,「牛二哥,有需要兄弟效勞的地方,你只管講便是。」
牛二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只管跟著哥哥走就是了,到時候自然不能讓你閑著!」
兄弟兩個一前一後進了巷子,走著走著,張三忽然一指前面的一所院子,低聲道︰「牛二哥,那里便是周侗老前輩的隱居之所了。」
牛二打眼望去,那是一座小院子,說是院子,只是有一個門頭而已,甚至連像樣的圍牆都沒有,只是用竹子扎成的籬笆牆圍了一圈而已。
牛二在牆邊尋了一個大石磨,一彎腰,往腋下一夾,緊走幾步,把它放在了路中間,讓張三先扶著。他又去尋了一個差不多大的,夾了過來,然後再把兩個石磨立了起來,如同一對相互攙扶著的夫妻,把一條小路佔得嚴嚴實實。
牛二這幾下看起來簡單,但是雙膀沒有個三五百斤氣力根本做不到。特別是擺兩個石磨,還需要一定的技巧,力道掌握不好,石磨根本就立不住。
但是要將兩個石磨回歸原位就難上加難了。
畢竟能看出名堂,而且敢來接受挑戰的,都是明白人,他們絕對不能接受,在移開一個石磨的同時,另一個石磨倒地的場景出現,因為這標志著他們已經輸給了出這道難題的人。
而在這條巷子里,起得最早者,除了打鳴的報曉雞之外,應該就是數十年拳不離手的周侗了。
伴隨著第一聲雞叫,附近院子的木板門「吱扭!」一聲開了,從院子里走出來一個人來。
他的步速並不快,但給人的感覺異常穩健,就算是身後有九頭牛來拉著,也阻止不了他前進的步伐似的。
躲在暗處的牛二雖然看不清楚來人的相貌,但從這種氣勢來看,這個人應該就是周侗了。
周侗走到了兩個石磨前,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也不見他作勢,瞬間便飛起一只腳來,只听「啪!」一聲,聲音並不大,而其中的一個石磨已經從哪兒來,回到那兒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另一個石磨將倒未倒之時,周侗已經轉過身來,另一只腳閃電般飛起。
腳起處,第二個石磨也心甘情願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牛二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高聲叫道︰「好一個玉環步,鴛鴦腳,金牌教師周侗周老前輩,果然名不虛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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