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河渡,最有名的船老大就是林壯了。
說他有名,不是他喜歡讓人吃板刀面,或者是吃混沌,而是他撐船功夫確實是好,在十里八里是出了名的,人稱「林一篙」。
林壯長得一點也不壯,白發,黑臉,瘦身,駝背,若是走到陸地上,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可是一到水上,一模著竹篙,老錢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渾身上下都顯得特別jing神。
林壯年輕的時候,曾經到江州討生活,受魚霸誣陷進了大牢。
那時的孫定還在老家江州府衙門里任職,就出月兌了他。
林壯這才輾轉來到了鳳河渡,一住就是十多年。
當昨夜牛二與崔道成拿著孫定的信物找到林壯,說要坐他的船到南京應天府去。
林壯這十多年來只在須水渡打轉,從來不出遠門,但見牛二拿著孫定的信物,也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林壯解開了纜繩,等牛二與崔道成上船來,先說一聲坐好了,然後吐一口唾沫,在手心里一揉,握緊了竹篙,連看也不看,只是隨手往身後一戳,正中碼頭上那個年深ri久被篙頭鑿成的石窩。
只听「叭!」的一聲,鐵質的篙頭與青石撞出了一道火花,那條小船便又穩又快離了碼頭。
林壯連船頭也不轉,借了碼頭那一篙之力,臂上用勁,讓船翹著船尾,徑直往前駛。
待長長的竹篙到了尾梢,只听他一聲大吼,把篙頭從青石窩里抽出來,那條小船便如同箭一般sh 了出去。
林壯只把竹篙橫在肚臍上,等船速稍稍減弱了,便又是一篙下去,如此周而復始,看得生鐵佛崔道成這個旱鴨子目瞪口呆。
牛二更是在肚子里尋思︰「水下的功夫卻也不知,若是只論撐船,想來大名鼎鼎的阮氏三雄、混江龍李俊、浪里白條張順也不過如此。」
原來,前兩ri,牛二等人听了拼命三郎石秀之言,找了一條小船南下,往汴梁城便走。
一路上,果然沒有遇到皇城司的伏兵。
順順利利到了汴河,幾個人也不入城,卻見到了過街老鼠張三。
張三給了牛二一塊玉佩,讓他拿著去找鳳河渡的林壯,並悄聲告訴牛二,說孫孔目自有安排。
牛二公務在身,表面上又是一個朝廷欽犯,唯恐連累了石秀,便給了他二十兩蒜條金,與其依依惜別。
石秀何等聰明,已經感覺出牛二與生鐵佛崔道成一路定有所圖,也就不再強求,只說自己要到薊州投靠一個遠房親戚。
牛二知道,石秀這一去,勢必要結識病關索楊雄與鼓上蚤時遷。不過,此時只是政和元年的深秋,水泊梁山三打祝家莊至少也是三年後的事情了。
林壯從鳳河渡出發,為了迷惑皇城司的人,卻往西走了須水,繞了一大圈之後,才又往南。
一路上,每逢飯時,林壯就在船上生著火,灶上架好鍋,等鍋里的水燒得翻滾了,才在嘴里叼上一把牛耳尖刀,一個猛子扎進了水里。
那些魚就像是被他養在水里一般,要捉大的就捉大的,要捉小的就捉小的。
把魚捉到了,林壯只從嘴里取下刀來,一刀下去,便宰殺得干干淨淨,然後隨手一扔,便進了鍋。
這種現捉現煮的魚,味道及其鮮美,吃時再就上三五口美酒,真的是神仙ri子了。
那一ri,吃過魚,吃了酒,林壯便把衣襟一扒拉,露出鐵一般的胸膛來,邊搖篙,便在船上吼起船歌來︰
「送妹送到小鳳河,
哥捧河水給妹喝,
妹喝一口哥一口
……」
牛二與崔道成正听得如醉如痴,忽听岸邊有人高聲叫道︰「兀那撐船的,快快靠岸,接受檢查,否則我們就要開弓放箭了!」
牛二打眼一看,不由暗暗叫苦︰「皇城司的人還真是yin魂不散啊!」
「你們進船艙坐好了。」林壯低聲對牛二與崔道成說了一聲,然後朗聲道︰「爾等何方強人,竟然敢冒充衙門官差,眼里還有王法嗎?」
說著,手里的竹篙卻是越劃越緊,小船飛一般而去。
眾察子大怒,頓時箭如飛蝗往小船sh 來。
林壯哈哈大笑,手中竹篙揮舞,卻把那些箭矢悉數撥落。
察子們想要再sh 時,小船已經去得遠了,那些箭矢還未及目標,便紛紛落水。
岸邊為首的察子大怒,喝了一聲︰「拿我的弓來!」
早有人遞過一張鐵胎雕弓,那人搭上了一支雕翎箭,拉圓了,瞅準了,一箭如驚雷,帶著呼呼風聲sh 向了林壯。
「雕弓錢剛!林老伯快躲!」牛二識得厲害,剛喚出聲來,林壯的胸口已經中了一箭。
「坐好了!」林壯不管不顧,一個猛子扎進了河內,在水里托著小船前行。
sh 箭的察子首領正是皇城司的承旨提督錢剛,人送綽號雕弓,箭術之高,臂力之強,在整個汴梁城是出了名的,縱然是殿前司的箭術高手也沒人能比得上他。
「哪里走?再吃俺一箭!」錢剛又是一箭sh 向了小船。
小船不大,船艙更小,崔道成身軀胖大,只露了半邊在外邊,被錢剛一箭,正中後背。
這廝生鐵佛的綽號果然不是大風刮來的,錢剛的雕翎箭竟然也傷他不得,「當啷!」一聲,跌落水中。
但是別看生鐵佛崔道成表面上風光,實則後背隱隱作疼,就像被火燒過一般,不由暗暗心驚。
「好厲害的金鐘罩,再吃俺一箭!」說時遲,那時快,錢剛又是一箭,竟然是重復落點,剛好sh 在崔道成方才中箭的位置。
就像連續兩發子彈打在一個落點上,就能擊穿防彈玻璃一樣,生鐵佛崔道成的金鐘罩也一下子被錢剛sh 穿了。
那支奪命的雕翎箭一下子透入了崔道成的後心。
「崔大師,你怎麼樣?」牛二大驚失s 。
「小僧這一次只怕是要到西天極樂世界了!」崔道成一句話剛說完,眼耳鼻口已經盡是鮮血涌出,眼見是不成了。
自從崔道成在陳橋驛返回險地報信之後,牛二就對崔道成改觀不少。
甚至有時心情還非常復雜,他也不知道,追回《蘭亭序》真跡之後,是兌現先前的諾言,將崔道成押到李家莊,交給撲天雕李應、鬼臉兒杜興呢?還是尋一家寺院,令其回頭是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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