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起承轉合 第五章

作者 ︰ 三十三

下午一點多,袁可遇從外面回來。

會議室牌局未散,從門縫傳出低低的笑聲。午後無事,大家湊一局牌,打到兩點多,坐一會辦公室,喝喝茶扯兩句,到三點半買菜的買菜,接孩子的接孩子。

袁可遇既不是甲方也不是頭頭腦腦,她只管好自己,戴上耳機邊听音樂邊干活。

三室給排水專業的郭櫻在門口晃過。見袁可遇在,她晃了進來,指指會議室,「亞東的項目怎麼樣了?」

郭櫻問得沒頭沒腦,袁可遇也不好回答。傳言郭櫻因為工作的關系搭上亞東的小老板,常常以熱心的姿態幫忙催著出圖。同事們嘴上不說,背後默默準備看好戲,這兩位,男女主角是已婚人士,鬧開的話可是大新聞。誰也不知道郭櫻圖什麼,要說錢,她婆家娘家都住別墅,小老板還沒當家,手頭並不寬松。

里面又是一陣興奮的爆笑,估計有人一把一把摜大牌。郭櫻皺眉,不高興地咕囔,「干活一條蟲,玩起來一條龍。」這句話平時別人形容她的,郭櫻出了名的專業無能,上次設計的池子只有進水口,沒有出水口。所長用人各取所長,遇到應酬叫上愛熱鬧的郭櫻,不讓員工閑置。

袁可遇找出給亞東的郵件,是半個月前發的,連材料清單都給了。郭櫻說,「我不是催你。他們商場等著營業,晚一天就是一天的損失。」她察言觀色,知道三室的人在一室的辦公室批評一室的人,袁可遇不高興了。

得把話扯開。郭櫻眨眨眼,做個鬼臉,「亞東那邊一直特別感謝我們的袁工,出圖快,按現場意見做更改也快,很想請她吃飯。什麼時候有時間見個面?有兩個年輕的監理挺能干。」

袁可遇隨口敷衍,「好啊,投用時讓所長出血。」

郭櫻嗔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她有意無意看了眼會議室,「要是太差的人,我絕對說不出口,看著不錯的才敢推薦給你。」所里有幾個年長的工程師,曾經幫袁可遇安排相親,袁可遇卻不過情面去見了,可以說盡是歪瓜裂棗。介紹人勸袁可遇年紀不小,別太挑剔,郭櫻跳出來,「拿好脾氣當好欺,袁可遇什麼時候愁過男朋友的事?你們連同事也算計,小算盤打得好。」

批評過別人愛做媒的人,此刻靠近袁可遇,壓低聲音,「我不勸你結婚,沒意思。但是戀愛不一樣,戀愛是生活必需品。」

那也得看對象。不過袁可遇沒打算跟郭櫻在辦公室大談對于戀愛的感想。她「嗯」了聲,視線投向電腦屏幕,把郭櫻晾在一旁。

設計院處于鬧市,但緊靠一所園林。正值春暖花開,窗外滿架木香的芬芳無聲無息地侵了入室,蜂鳴也營營嗡嗡的擾人。郭櫻有些懊惱,翻來翻去檢查指甲油有沒有掉色的地方,借著眼楮的余光可以看到袁可遇的側面,不像生了氣,但也沒有打算搭理人的樣子。

會議室里一陣搬動椅子的聲音,郭櫻站起來,「好像結束了,我去看看。」

袁可遇沒接她的話,過了會听到他們的嘻嘻哈哈,小油條對老油條,句句話里夾槍帶棒,咬準了別人的痛處下嘴,反正誰也趕不走誰。所里是老國企的作風,壞處是許多事論資排輩,好處是大家的飯碗都比較牢。

做到下午三點多,辦公室的人紛紛溜號,袁可遇完成了當天的工作量,起身去曬圖室轉了圈。再上會網,時間差不多,她也撤了。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袁可遇在網上訂了電影票。電影院離設計院不遠,她沒開車,路上有不少適合的吃飯地方,步行的話省得找兩次停車位。

街上行人不少,男小青年們穿英倫風的外套,背雙肩包,板正地行走,還有一些則酷愛彩色瘦身褲。

齊文浩一直是毛衣和牛仔褲,袁可遇想起他。今天第二次想到他了,中午運動完喝水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他的嘴唇,他上唇的唇弓分明,讓他看上去有點孩子氣。

警察可以根據描述畫出一個人的模樣,袁可遇覺得如果讓她來形容齊文浩,她說不清他的樣子。每樣五官都很分明,放到一起卻只有整體的印象,他高大而英俊。

齊文浩追上去,走在袁可遇身後一米處。他在設計院門口等了小半天,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找她。她下班了,她獨自走在街上,她有點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許拍拍她的肩,告訴她他來了?

齊文浩不舍得打斷她的魂游四方。

然而袁可遇對身邊總是留著一絲警覺,她放慢腳步,斜斜走了兩步,頓時發現後面的他。

「咦?」

齊文浩手插在褲袋里,被抓住了的羞澀。

袁可遇一眼就看到他的絡腮胡,果然那攤草色能鑽出大地,郁郁蔥蔥變成連綿的一片。胡子長了,頭發卻剃得很短,能刺人的長度,像剛還俗的和尚。倒還是他一貫的衣著,除了鞋子有點髒。

齊文浩模模頭發,再模模胡子,自己也笑了。

還是得吃飯看電影。

光影變化中,袁可遇去拿爆米花,和齊文浩的手踫個正著,他輕輕握住了她的。

「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解決不了,躲回來了。」怕打擾到別人看電影,他說話聲低得如同自言自語,袁可遇很辛苦才听出個大概。

她也不懂怎麼安慰他,只好說套話,「事緩則圓。」

可能說到他心里,他眼神晶亮,「我也這麼想。」

他握著她的手,讓她的手背輕輕蹭過他腮邊的胡茬,一點點刺痛,一點點作癢。

但她沒縮回來。

感情的事沒有付出就不會有真正的心動,然而分寸又極難把握,多之則溢,少之則淡然無味。

袁可遇偷偷嘆氣,誰知齊文浩同時也輕輕嘆了口氣,她忍不住就笑了。

據說嘆氣會嘆掉家底呢。

***

戲終人散,影院的洗手間排起長隊。

袁可遇喝了大杯可樂,站起來頓時感覺到晃晃蕩蕩的壓力十足。可惜隊伍快排到樓梯口了,她急,別人也急。一個個伸長脖子眼巴巴地望著小門,每次沖水聲都引起一陣唏噓︰急死人了!

男的那邊不擠,齊文浩等袁可遇的時候順便放了水,出來看見她正往安全梯跑,連忙跟上去。

袁可遇記得裙樓有廁所,因為標志不明顯,知道的人不多。不出所料,一路上沒有人,唯一的缺點是裙樓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聲控燈光線黯淡,反應也不夠靈敏。

通道里只有他倆的腳步聲,袁可遇悶頭一溜煙地直奔洗手間。

齊文浩不由笑了,幾次見面袁可遇都是從容淡定的模樣,她發急的樣子還挺可愛。他識相地回到大廳,但黑暗中任何一點動靜都很清晰,沒多久就能感覺到背後有人在輕輕靠近。

他強忍,直到她的呼吸差不多在腦後時才突然轉身。

啊啊啊……

被嚇倒的人不是他。

炸毛!袁可遇一手捂住嘴,一手按在心口,那里砰砰作響,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沖上了頭,鬧得臉烘烘地作熱,而手腳卻冰涼。

嚇死人了!她好半天說不出話。這下輪到齊文浩著緊,扶著她問長問短,「沒事吧?我是鬧著玩。對不起,對不起!」

她長長透出口氣,「沒事。我是……自食其果。」從某種意義來說達到目的了,他確實有被嚇到,袁可遇很歉疚。

能開玩笑就是沒事了,齊文浩也松口氣。

袁可遇用力跺了兩下腳,有盞燈半死不活地亮了,即使昏暗也能看到他的關心。她不由笑起來,「我真的沒事,偶爾一次老夫聊發少年狂,失敗了而已。」

他嘴角抽了兩下,忍無可忍地糾正,「最多是老娘,怎麼可能是老夫。」

呃,也是。就是老娘什麼的,不像斯文有禮的齊文浩會說出口的話。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袁可遇笑得更大聲了。

她的笑聲被他的吻堵住。他來勢洶洶,沒給袁可遇留反對的機會,攻城掠地吻得讓她透不過氣。

簡直是啃豬頭。袁可遇並不想如此貶低自己,可他那股勁過猛,吻得實在稱不上美妙。推是推不開,至于扯頭發這招,想都不要想,幸好他還是需要換氣的,她迅速往後一仰,飛快地說,「別動,讓我來。」

齊文浩被打擊到了,怔在原地。

時不可失,袁可遇踮起腳,輕輕貼上他的唇。她溫柔而靈巧地糾纏著他,也引導他,熙熙暖陽的力量不輸于狂風暴雨。

甜蜜歸甜蜜,齊文浩不服氣地要給袁可遇點顏色看看,比如用滿腮的胡茬扎人。

她左避右閃,最終逃不掉,被他輕輕地蹭了兩下,本來發燙的面頰變成了火熱。

不興這樣倚仗力量欺負人。

齊文浩回自己在這個城市的窩,走出電梯時仍在笑。他和可遇接了許多次吻,像接吻魚那樣,想到就啜一下。直到把她送回家,這場游戲才結束。

他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勞倫斯,你怎麼來了?」

齊倫浩沒好氣地說,「你以為躲到這里就沒人找得到?」他戳戳齊文浩的胸膛,「動動腦子,人家幫你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如果齊文浩是一個普通失業工人,誰睬他?」

齊文浩估計姜越透的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遲早有人問到姜越那里。他心平氣和地開了門,跟在後面的齊倫浩進去就嘖了聲,「不錯啊,還蠻舒服的,有沒有金屋藏嬌?」

齊倫浩嗓子尖細,冷嘲熱諷的話說得跟鋼絲鋸似的刮耳朵。

齊文浩自顧自倒了杯水,一口氣喝下去,沉下臉,「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怎麼說他才是哥哥。

齊倫浩往沙發上一坐,點了支煙,「我不管你,我是來通知你,我打算和安妮結婚。」

齊文浩懷疑自己的听力出了問題,然而齊倫浩滔滔不絕的話證明世上真有荒謬的事。齊倫浩說,「無論是相貌還是家世,安妮跟我很合適。爸爸已經讓人去合過我倆的八字,是門好婚事。」他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二哥,「比你跟她更合適。將來她相夫教子,我麼專心事業,打造屬于我的王國。」

你們求仁得仁,那就好了。齊文浩奪下齊倫浩手里的煙,「抽煙對身體不好,你盡快戒掉。」

齊文浩一直覺得繼父的基因特別強,雖然齊倫浩和他一個媽生的兩兄弟,但齊倫浩完全是繼父的翻版,一模一樣的長相和性格,做事勤奮,親力親為。

齊倫浩站起身,「我就是來和你說一聲,你可以放心了。」他掃了房內一眼,「氣消了就回家吧,我們的媽還是想你的。」

齊文浩默然。

齊倫浩干巴巴的還想擠兩句話,卻找不到了,努力想才記起一件事,「上次你簽的那張勞務費,財務拿給我審批,我改成了一百。開玩笑,半天拿五千,搶錢也沒這麼快。」

齊文浩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不知道的是,姜越拿到一張紅票子時,真心感覺比不給還寒磣人,只好自掏腰包拿出九百,好歹湊成個四位數。

為朋友兩肋插刀,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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