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能遇到齊家另兩位大少,設計院的商務喜出望外。本來一塊空地有什麼好看,設計院去現場是姿態,表示「我們兵強馬壯、專誠為您服務」。沒想到三位都在,正是接近關系的好機會。
商務一邊和那兩位握手言歡,一邊忙著打電話訂桌子安排吃飯,一邊還怕冷落了齊文浩,對袁可遇使著眼色讓她拉好這一位。
實在是熱情到了不堪的地步。袁可遇看著既好氣又好笑,難免也有點心酸,如今不比從前,競爭多市場小,有個大些的項目飛身撲上的人不少。雖然商務的性格本身有點八面玲瓏,但也和工作的壓力分不開。
她無法不聯想到姜越,這家伙和商務也是同一類人,拿得起酒杯放得下面子。姜越給她和齊文浩發了短信,說他母親已月兌離危險期,目前還未恢復神志,不能說話也不能動,醫生說需要兩到三個月才能好,但起碼沒有生命危險了。護工用著還行。他還說,「讓你們受累了,真是特別抱歉加感謝。」
齊大見到袁可遇,略冷淡地點了點頭。倒是勞倫斯,上次喝過一次酒後真成了朋友似的,叫住她絮絮叨叨地打听這邊的事,哪家飯店好,哪里有大超市,可以買到日常用品-他只喝一個牌子的桶裝水,普通超市買不到。
他問,袁可遇就答,總之氣氛還不錯。
到了吃飯的時候,呼啦啦人上了車。設計院是一輛十一座,勞倫斯跟商務勾肩搭背上了設計院的車,把袁可遇擠到化工廠這邊。化工廠是輛黑色商務車,齊大,齊文浩,胡存志,還跟去了辦公室的秘書,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姑娘,叫田恬。
袁可遇上次見過她,在化工廠的臨時辦公室。她開頭對設計院的人很冷淡,後來齊文浩招呼他們進辦公室後又有點過于熱情,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田恬笑眯眯地叫她「袁姐姐」,讓她坐車里後排的位置。冷不防齊大在背後來了句,「你是做什麼的?」
田恬嚇了跳,知道他是大老板的長子,在齊家創業史上有一筆功勞,地位遠超齊文浩和勞倫斯。她趕緊自我介紹姓名職務。
齊大似听非听,來了一句,「姐姐長姐姐短,你以為在家里。」他也沒看田恬的反應,自顧自坐了副駕駛的位置。
田恬臉一僵,眼圈一紅,差點掉下淚。
胡存志和齊文浩出來得晚了一步,沒看到這個小插曲,也沒留意田恬的神色,急匆匆坐上後排位置,把當中最舒適的兩個位留給了袁可遇和她。
田恬不安地坐上去,似乎要說些什麼,但終于沒說出口。她偷偷看齊大,齊大正在看手機,壓根沒理會後面的動靜。她又看看袁可遇,後者看著窗外,一派坦然欣賞風光的樣子。
田恬賭氣地想,有什麼傲的,看你做小老板的女朋友能有多久。她進公司後听說齊文浩和自己的助理談戀愛,被老板娘棒打鴛鴦拆開了。老板娘給了那個女孩子三十萬讓其離開公司,齊文浩這種空心大少爺,沒給自己女朋友撐腰。
齊文浩本身的樣子已經夠好,何況分手還能拿三十萬,前一任助理不就跟秘書差不多,別人有機會她說不定也有。田恬浮想聯翩間沒听清後面齊文浩問去哪兒吃飯,反而是身邊的袁可遇幫她回答了。
胡存志呵呵一笑,「小田你看你,知識追不上人家袁工,打下手也不行。」
袁可遇笑笑說,「飯店是我們商務定的,剛才我听到了。」
她是替田恬解釋,誰知齊大來了句,「為什麼要你們請?你們替我們做事,我們請你們才對。文浩,你的秘書怎麼回事,怎麼安排的?」
齊文浩知道大哥的脾氣,「大家合作,有來有往也好,不在乎誰請誰。」
他倆說話時田恬又羞又惱,礙著在齊大和齊文浩面前不能發作,僵著臉撐到了飯店。
兩桌的小廳,商務不顧袁可遇反對,把她安排在齊文浩和胡存志當中,自己則坐在齊大和齊三中間。他又叫了兩個年紀輕的女工程師,陪著田恬,算是誰也沒拉下。
誰知剛上了冷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郭櫻。
她的辭職是設計院一大新聞,加上她人又生得美,一進來就引起眾人矚目。郭櫻若無其事,跟所有的人打了圈招呼,讓服務員拿了張凳子,在袁可遇身邊坐下。
「好久沒見。」她對袁可遇說。
郭櫻穿著條無肩連衣裙,鎖骨精致,肩膀細潔,尤其氣色不錯。天熱她沒化妝,面頰粉嘟嘟得很好看。
她指了指齊大,「我現在替他做事,以後大家應該有機會合作。」
袁可遇早就猜到她的去向,但沒料到她如此坦然地說出來,只能笑了笑做回應。桌上另兩位女工程師你看我我看你,畢竟做技術的人,即使有無數疑議,當著眾人沒擺到台面上。
一時冷場,商務為人機智,拿起鮮榨芒果汁給郭櫻倒了滿杯,「郭工你這是跨界了,以後多照顧我們。」
桌上眾人各有表情,尤其田恬的愕然後的恍然,又有一點鄙視,郭櫻盡看在眼里。但顯然袁可遇沒把她和齊大的事告訴別人,連齊文浩都不知情,她又覺得有點高興,果然沒看錯人。
齊大到齊三都不喝酒,兩桌人主要靠商務談笑風生。齊大也不算冷漠,有說有笑,從經濟聊到交通,只是跟兩個弟弟說話時總帶著凌人的氣勢。他記性又好,幾次問得勞倫斯啞口無言,強笑解窘。齊文浩也有答不上來的時候,不過他並不勉強,不知道就直接說不知道,所以反而比勞倫斯輕松。
齊大又問袁可遇如何解決新廠的用電,預算是多少。
這件事袁可遇上回給齊文浩算過賬,記憶猶新,一樣樣說給齊大听。齊大問了幾個細節,袁可遇一一回答了。
郭櫻笑道,「我們袁工,全所出了名的認真,你問不倒她。」
齊大看著她,笑微微地說,「你不覺得慚愧?」
郭櫻嘆口氣,「慚愧呀,人比人氣死人。」
他倆旁若無人地打趣對方,胡存志哈哈大笑,「郭工客氣了。」另一側的袁可遇,臉倒慢慢地熱了,齊文浩看在眼里,給她挾了一筷菜,打岔道,「大家吃菜。」
席終商務和田恬爭著去結賬,誰知已經有人結過,郭櫻微微一笑,「我進來時就把單買了。」又說有機會再聚。
她是這麼說,但設計院沒什麼人應,袁可遇只好「代表」大家接下邀請,「好啊,改天再聚。」
郭櫻親親熱熱地捏了下她的手,「那是,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多得很。」
這下袁可遇唯有笑笑了。
這晚齊文浩發短信來說有事,袁可遇原本累得慌,但想到姜越,她還是打起精神去了醫院。
她到的時候,姜越和護工正在合作給姜越媽擦洗身上。
袁可遇在房外等了好一會,里面才弄完。
姜越湊到母親耳邊叫道,「媽,可遇來看你。」姜越媽無力地睜了睜眼楮,又閉上了,姜越又叫,「是可遇啊。」
袁可遇過意不去,「別喊了,讓病人休息。」
「是醫生叮囑的,要經常跟病人交流,喚醒她的意識,不能讓她總是睡。」姜越解釋。他找了張椅子給袁可遇坐,「控制使用抗生素,一天掛的水只有幾小瓶,我陪著沒其他事,就跟她聊天。」
病人臉色灰黃,對他們的談話毫無反應,袁可遇不敢多看,怕勾起不愉快的記憶。她帶來了從飯店打包的食物,水煮牛肉和白灼芥蘭,還有一盒子蟹粉小籠,「趁熱吃吧。」
醫院有快餐供應,但吃得好就不可能。姜越分了一半菜肴給護工,自己坐在床頭櫃邊大口吃起來,「干嗎買那麼多東西?」除了食物,袁可遇還買了水果和補品。她笑了笑,「又不是買給你的。」
「我媽又吃不了,她現在還不能咀嚼。」姜越看看床上,「我們打了蔬菜汁喂她。」
「伯伯可以吃。」在時間面前,袁可遇更記得的是這位老人惶然的眼神。
「那是。」姜越沉默了,沒有什麼比發現父母已不再有力而更失落,雖然這是必然規律。
他振作精神,「文浩呢?累著了。」
「他哥他弟來了,三兄弟踫面。」
姜越嘖了聲,「人多是好事。」他放下筷子,認真地說,「幸虧有你們,否則真不知道會怎樣。沒想到你還願意幫我,我以為……」
袁可遇不自然地扭過頭,「說這些干什麼,小事而已。」她站起來,「我走了,今天累了,改天再來看你。」
改天,不確定日子,或許來,或許不來。
姜越沒挽留她,沉默著送她到電梯口才說話,「那時我媽對你有一點誤會。」
袁可遇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打斷他的話,「你今天怎麼了,簡直不像你了。」
姜越故意做了個苦相,指指太陽穴,很同意地說,「對啊,大概我的大腦也出了點問題。」
胡說八道,出問題你個頭!袁可遇輕輕推了他一下,踏進電梯,「我走了,有事再聯系。」
電梯門緩緩關上,他倆在門的各一方,看著對方的面容慢慢被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