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瀲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嗚咽的笛聲在湖面上回蕩,曲調悠揚,和著那水波拍岸,風拂桃枝之聲,把一曲春江花月夜演繹的如泣如訴,繞梁三日。
樂聲正自悠揚,「不要吹了!」獨孤鴻斥聲突來,語氣頗是急促。
「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牛黃心情不錯,悠悠然放下長笛,一扭頭,卻見獨孤鴻面容扭曲,鼓漲的臉皮在月光下似乎能溢出血光來,不像是開玩笑的。
「你怎麼了?」牛黃駭了一跳。
獨孤鴻沒有答話,閉目存想,靜氣凝神,好半天,終于勉強消去了臉上血色,一張嘴吐出一口血塊來︰「走火入魔……幸好,還差一點點。」
他模著胸口,心有余悸,這樣的嘗試可不是那麼好玩的,不由瞪牛黃一眼︰「你難道不知道,咱倆現在是敵對狀態麼?」
「知道啊?怎麼了?」牛黃一陣奇怪,「難道你走火入魔還是我害的不成……」
「不是你害的又能是誰?」
「啥?天地孤鴻,你不要這麼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好不好?我又沒踫你,吹吹笛子而已,听曲听到走火入魔,這你也來怪我?」
獨孤鴻又吐一口血,這次卻是氣苦的︰「我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下五門入門五種基本技,你都學過什麼?」
「觀人術、摘星步、基礎毒術、毒砂掌、探雲手……」牛黃撥拉指頭一數,「不對啊,不是五種,還有無影刃、無影針、寧心訣呢!」
「你的門派弟子精英任務做了多少步了?」獨孤鴻吃了一驚,立刻想起眼下不是吃驚的時候,不得不耐心解釋起來,「普通人進入下五門,只有五種基本技,決定身屬哪門才可以再學一個進階,你的進階都說全了,基本技卻漏說了兩個。」
「風門善于打探情報,兩種技能是觀人術、摘星步;五毒門擅毒,技能是基本毒術、毒砂掌;空空門擅偷,就以探雲手盜竊,無影刃防身;至于四川那個,最擅暗器,所以除了無影針外,其實還有一門基本制器術;剩下那個,似乎以樂理見長的,寧心訣可以靜心凝神,基本音術則是擾人清夢。」
「噢∼∼∼」听了這段話,牛黃大是恍然,「我說身上怎麼多出一門制器術一門音術,我還以為生活技能npc那里,一不小心操作失誤學上的呢。」
「…………」
「不過,就算是門派技能又怎麼了?打擾你了嗎?」
獨孤鴻欲哭無淚︰「音樂表演的技能叫做樂技,你的門派技能是音術,高階對應的是音殺術……」
見對方仍舊一臉迷茫,獨孤鴻嘆息一聲︰「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碧海潮生曲?什麼叫做清心普善咒?什麼叫做一曲肝腸斷?」
「哦∼∼∼」牛黃恍然,「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獨孤鴻就覺得,這一聲歉道的毫無誠意,他甚至隱隱約約感到,牛黃正狐狸一樣偷笑著。
「唉!」哀嘆一聲,獨孤鴻拍拍**站起了身,徑自往東行去。
「嘿!去哪兒?我已經說了對不起了。」牛黃喊了一聲。
「我知道,沒怪你。只是實在沒什麼事做,雖然沒走火入魔,系統判定我處于內息紊亂狀態,一天之內不能修煉內功。左右無事,黑苗村有個古怪的任務npc,我去看看能不能問出些新線索。」獨孤鴻揮揮手。
聲望進階任務不完成,始終是他一塊心病。
「站住!」
獨孤鴻訝然止步。
牛黃也覺聲音嚴厲了點,不由自主放緩了語氣︰「你就不能……稍微放松一下麼?休息休息。總那麼緊張,好像後面有人追你一樣,你難道不覺得累嗎?」
「你看看這月色,這湖水,這桃花,這村落,听听那水聲,那風響,那蟲鳴蛙叫,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已經足夠讓我們可以靜下心來,聊聊天,賞賞月,緬懷一下古人,暢想一下未來?」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想想這美妙的詩句,听听那優美的旋律,你難道不會有一些沖動?」
「言為心聲,詩與人同,想像一下,在空氣還沒有被污染,環境還沒有被破壞的年代,可以游歷千山萬水,走遍五湖四海,吟詩作賦,暢談風月,那是何等的瀟灑自在,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羨慕,一點也不想學學人家?哪怕只是在一個游戲里……」
獨孤鴻意外的看著牛黃,卻把牛黃看的越來越理直氣壯,聲音也越來越大,就寸步不讓的對視著,直到獨孤鴻古怪笑了一笑。
「你笑什麼?」牛黃停下長篇大論。
「我是笑……你的想象力還不夠豐富。」
「啥?」
「如果你想象力足夠豐富,你同時應該能想到,在那些美麗到足以讓古人品評花雪、詩酒風月的地方,若古人吃飽了喝足了,有了後兩種需求,他們會怎麼辦?你要清楚,那時候可沒想像現在這麼多強征地皮蓋起來的廁所。」
「人生代代無窮已,名山大川代代有人去,想象一下,究竟會是個什麼模樣……唉,幸好幸好,這是個游戲,掉落物品是會刷新的。」
牛黃嘴唇發紫臉色發青,這也難怪,心中雅事被人跟那種事聯系起來,沒當場發作已是他涵養驚人了。
見牛黃身體微微顫抖,獨孤鴻放緩了語氣︰「唉,你也別急,這個上廁所,在古代其實也是雅事一件,跟書畫同等待遇。真的,不是騙你,這可是有理論依據的。」
「你應該知道,最早時,字是刻在竹片上的,叫做簡,有時候又用小木片計數,叫做籌,那個時候,擦**也用小木片片,史書上記做廁簡,有時也寫做廁籌,這待遇一樣吧。後來,發明了紙張,結果還是那三大作用,寫詩作畫上廁所,所以說,都是雅事啊。」
牛黃的臉由青轉紅,這次活活憋出來的,他向獨孤鴻伸出一根中指,言簡意賅,姿勢挺美︰「靠!」
「謝謝夸獎。走了。」獨孤鴻揮揮手,瀟灑轉身而去,被他那麼一纏夾,牛黃氣勢全無,也沒心情去攔他了。
遠遠的,就听他又道︰「其實,言為心聲,詩與人同,那都是胡扯。比如有這麼一首詩︰寒潭輕掬一抔碧,化作佳釀香隨風。月下玉杯煢煢舉,花間冰鑒隱隱藏。戚戚如我依如故,花月轉眼已成雙。對影太息難相問,夜夢可曾歸故鄉?」
「我就知道,那作者即沒見過水潭,也沒曾月下獨酌,更沒有思春想家,所以說,寫詩跟寫小說一樣,都是胡謅而已,古人詩寫的美,未必真見過美景,那些個地方,盡能去得,可別被我說的留下心病。」
「你才留下心病。」牛黃笑罵一聲,真的大為釋然,不由追問一句,「那首詩……是誰寫的?」
「你猜。」
牛黃沉吟一下︰「我很喜歡讀詩,這首卻沒听過,猜不出來。不過,我卻知道,就算他沒有想家想情人,也肯定是在思念著某些東西,否則,不會寫出那樣的字句。」
此刻獨孤鴻已經離開說話能夠听到的範圍,牛黃是通過頻道說的,他就感到,對面一陣難言的沉默傳來,有些悲傷,有些壓抑。
牛黃不明白為什麼,只好當成一陣錯覺,此刻月光正好,篝火正烈,他幕著天席著地,看一會兒月,賞一會兒湖,把詩在嘴邊咀嚼幾番,目光卻突然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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