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情了,就甭提了,好在你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以後好好做人,你手腳健全只要肯吃苦,就不會餓死,听到沒有?」最後一句,大爺的眼神中居然充斥著一股子難言的威嚴。
「我知道!」被這一股子威嚴所攝,凌浩居然感覺到有些心怯。
寧海市,以前叫海岸縣,隸屬于江淮市,因為剛成為地級市還不到兩年,所以依然隸屬于江淮市。
自從升為地級市後的兩年,寧海市變化非常大,無數高樓大廈如同雨後青筍一般拔地而起,與馬路上穿梭而過的各種名牌汽車、步行街的許多花枝招展的時髦女郎構成了新市區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只是這新市區隨處可見的施工現場,無數沙塵揚起,成為市區中唯一的敗筆。
城市的發展總是伴隨著無數的弊病,環境污染對市區里的老百姓來說是最大的問題,那些老老少少經過施工現場時總是皺起眉頭捂住鼻子,一副厭惡的樣子,但是他們也知道,這是發展的必然趨勢。
看到這一切,凌浩只覺得這座原本在自己印象中異常熟悉的地方無處不透出一股子陌生,好不容易回到了以前生活的市區,但這里原有的建築已經所剩無幾,不少存在于記憶中的建築到已經被林立的高樓大廈所替代。
不過,這幸好是凌浩以前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他很快就在巷子里找到掛著寧海市孤兒院的地方,在他的記憶中,這里以前叫「海岸縣婦幼救助福利社」。
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這里卻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不……也變了,原本那土坯磚房,變成了一棟棟三層的明亮小樓,只是那雪白的牆壁,早已被頑皮的孩童畫得面目全非。
小院子里的菜地依然在,此刻正是收獲的季節,白菜長出了黃花,迎風招展,菜地旁邊的那棵棗樹依在,在蕭瑟的秋風中不屈不撓的煥發著盎然的生命力。
房子外坐著一個婦人,正在那里拉鞋底,時不時會抬起頭看著院子里一群小孩子,眼中充滿了慈愛……
這是凌浩記憶中最清晰的畫面。
小的時候,凌浩就住在哪里,要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件震動整個江淮的事件他被帶走,他或許會一直生活在這里,直到以後長大成人後跟月月結婚生小孩。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蕭索中透出無盡的溫馨,凌浩很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整理了心情,凌浩大步走了進去,不過下一刻他卻愣立在當地。
在里面的那片菜地里,一個蒼老的婦人蹲在地上,正不緊不慢地清除著菜苗中的雜草。
記憶中的容顏雖然多了幾分滄桑的皺紋,但那對和藹慈祥的面孔依稀可見……
不知不覺的,凌浩熱淚盈眶,顫聲叫道︰「娘……」
老婦微微一怔,抬起頭看到院子里挺拔的年輕人,站起來眯著老眼疑惑道︰「小伙子,你是在叫我嗎?」
「娘,是我啊,我是小耗子啊!」凌浩急了,將自己小時候的「匪號」都嚷了出來,提著包包大步騰騰地跑了過去,一下子跪在了婦人的身前。
「小耗子?」大娘神情一緊,湊近看了一下,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翻開他左邊的頭發,在那里有道細長的疤痕依稀可見,只是平時剛好被頭發遮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看到這道疤痕,婦人的手一顫,渾身不由地一抖︰「你……真是娘的小耗子。」
「娘,是我,孩兒不孝,讓娘受委屈了。」說完不等婦人反應過來,一把就將她摟住了。
「死孩子,真的是你啊!」大娘並起雙指,狠狠地釘了凌浩的額頭一下,隨即又用那蒼老枯干的手一把摟住了凌浩的頭,老淚縱橫道︰「來來來,起來,快快起來,讓娘好好看看你,你什麼時候出來的,都長這麼高了。」
凌浩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任由婦人在這里模模,那里捏捏。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說完轉頭朝著里面嚷嚷︰「老頭子,快出來,看看誰回來了。」
「誰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半晌,一個帶著老花鏡,面相頗為威嚴的瘦削老者從里屋慢慢騰騰地走了出來,打量了一下凌浩,疑惑道︰「你是?」
「爹,我是小耗子啊!」凌浩傻傻的咧開了大嘴。
「呃……」大爺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但從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面孔中,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樣子,大爺隨即確定,這個年輕人就是他的孩子……小耗子。
不待大爺說話,凌浩大步走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大爺面前,泣不成聲道︰「爹……」
凌浩還沒幾個月,就被無良的人販子拐賣了到了海岸,後來警方破獲了那個拐賣團伙,解救了大批的兒童,一部分兒童通過人販子的口供,幸運的回到了父母的身邊。當然,還有一些因為年紀太小,人販子口供又不全,就沒那麼幸運了。
于是,凌浩便成為了孤兒院中的一員。是二老將他拉扯大的,他離開孤兒院的時候,二老還正當壯年。
如今再次相逢,他們均已白發蒼蒼,物是人非的感覺涌上心頭,心中說不出的酸楚,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大爺端詳了他半晌,張了張嘴,終于化成一聲嘆息︰「哎……出來就好,以後好好做人。」
加上大娘那兩次,凌浩已經是第四次听到這句話了。听到這句話,他抬起頭看著二老兩鬢間的白發,以及眼神中的慈愛,凌浩不由得陷入了回憶中。
八年前,他為了保護月月,拼著性命重傷了六個混混,其中一個還被他一腳踢成了太監。當時這件事在江淮鬧得太大,而被重傷的混混有個旁系親屬在警察局上班,他被警察帶走了,直到今天回到這個地方,而那一年他還不到十三歲。
也就是說,在養父和養母的心目中,他是個剛坐牢出來的人。
可因為事關國家機密,他又偏偏不能跟最親密的人解釋,只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直到大娘親手給他泡了一杯茶,喝了幾口,他的尷尬才消褪不少,大爺的卷煙已經換成了一個鼻煙筒,在哪里吧唧吧唧地抽著,一臉說不出的惆悵。
「爹……我……我錯了。」凌浩漲紅著臉道,也不知道是受到了委屈,還是因為欺騙了可敬的養父讓他心中感到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