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吹風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我趴在程旭的大腿上，微微眯著眼，享受著他吹頭發的特殊服務。
聲音停下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可憐的吹風筒直接被他往沙發上一扔，在柔軟有彈性的沙發上蹦了幾下之後，在我的小心肝也一顫一顫的跟隨下，總算是安穩地停歇在沙發上，沒有掉在地上。
我將手腕上的橡皮筋往頭發上隨意一扎，拿起一旁的吹風筒，放柔聲音對程旭開口︰「啊旭，我幫你吹頭發吧。」
他的手還在鼠標上，一點點地滑動著電腦屏幕，听到我的話只是側了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曲著腿跪在沙發上，開了吹風筒，一根根頭發幫他梳理開來。
程旭的頭發又薄又短，吹干用的時間比我少很少。
我關了吹風筒，放到一旁，坐在程旭身旁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啊旭。」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結果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將我眼底里面的可憐兮兮完全忽視。
好吧，裝可憐無用。
我抿了抿唇，頓時覺得亞歷山大，看來改天要買一本如何討好男人的書來研讀一下。
「啊旭。」
我起身走到他身旁，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感覺到他身體微微一動，我才敢繼續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自私，不應該不相信你，不應該和你慪氣不接你電話。
程旭終于動了動，修長的手指微微按在那電腦的盒蓋上，微微一用力，將筆記本電腦合上，回頭冷冷地看著我︰「哪里對不起我了？」
他的語氣沒有質問，反倒是帶著幾分慵懶，我卻覺得有些心驚。
「對不起，啊旭，我不應該不相信你。」
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即使自己很愛他，還是會覺得害怕；因為一無所有，所以才會害怕一切失去的後果；因為我看不懂你，所以才會患得患失。
程旭，你說你愛我，可是我卻不曾將你看懂過，到底是你掩藏得太深還是我太蠢，我連我愛的人都不了解。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人，有著所有女人的敏感和妒忌，可是那些缺失的記憶讓我更甚。
我害怕有一天我睜開眼發現程旭冷冷地指著大門讓我滾。所以我寧願所有的一切都是無聲無息的，獨自歡愉獨自悲傷，沒有人知道，程旭的世界里面曾經停留了一個羅婷。
我不敢讓別人知道，我害怕，我恐慌，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程旭，什麼都沒有了。很久很久之前我以為他不愛我，可是不久之前他告訴我他愛我。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一場不真實卻存在的夢，就好像我不過是去了一次郊游回來，卻發現他已經不在原地等我回來了。
程旭，我的恐慌你知道嗎？
我對你的愛有多深，你真的知道嗎？
暖氣打在臉上，和眼淚沖撞出最強烈的溫度對比，我第一次發現，眼淚是冷的。
那橙黃的燈色打在程旭的側臉，我只看到他微微抿起來的唇，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者說，即使是讓我和他面對面，我依舊看不懂他。
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只是任由眼淚落下來，滴在他藏青色的浴袍上，就好像開出了一朵朵美麗的花。
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我這樣沒有任何自尊地哭的人只有一個了。
程旭，你知道嗎？
許久，他才微微動了動，扭頭抬手將我抱到懷里面，伸手一邊擦著我的眼淚一邊開口︰「相信我那麼難嗎？」
他的眉頭緊緊皺著，似乎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我沒有說話，只是雙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擺。
很難。
因為我從來沒有看懂過你，看不懂，所以不敢相信。
「恩？」
他用鼻音微微重復了一下。
我抬頭看著那熟悉的眉眼，終究是忍不住開口︰「很難，啊旭。」
沒有人知道我從郊游回來看到那空蕩蕩的房間是的恐慌，我的未來是我未知的，我的過去也是未知的，而程旭也是未知的，所有的未知告訴了我一個已知︰我活在一個泡沫的世界里面。
泡沫啊，一踫就破了。
他臉色一沉，抿了抿唇，突然之間視線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羅婷，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懷疑些什麼，可是我能夠明確地告訴你。」
他頓了頓，在我的雙唇上落下一個很輕的吻。
「我愛你，我很清楚。」
我愛你，我很清楚。
我突然覺得腦袋有些發白，就連程旭的面孔都有些不真切，就連周圍的空氣都像是假的一樣，我怔在那里，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從前旁敲側擊過好多次，我也問過很多次，後來我放棄了，不是因為絕望，只是因為我知道，程旭這樣的性格，讓他說出那三個字，比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還要困難。
所以我放棄了，我以為我未來的二十年內都不可能听到他說這三個字，可是今天，他說了。
我抬頭，就能看到他那和平常無異的臉龐，可是我卻還是覺得那是最煽情的話。
「啊旭。」
那些話堵在口里，我覺得很多很多，卻不知道應該挑哪一件說好。
最後我只能抱著他，緊緊地，然後不斷地喊著︰「啊旭，啊旭」
我好像等這樣的一句話，等了千年一樣。
「羅婷，不要害怕。」
他抬手揉著我的頭頂，開口說出來的話又讓我一怔。
他向來不懂說情話，我知道，程旭能說的只能是平鋪直敘的話，可是不過是那麼淺顯直白的一句話，我卻忍不住要落淚。
我一直以為他不知道，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的所有恐慌他都看在眼里，他也努力地讓我相信他。
所以他對我要求上班的要求沒有過分的反抗，所以他才會允許我使那些無聊的性子，他只是想要讓我知道，他的決心。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僅僅是因為他瞞著我的過往就要懷疑他，就不敢相信。
他抱著我，緊緊的，仿佛恨不得將我掐進自己的骨肉里面一樣，然後留下一句我畢生難忘的話︰「羅婷，我也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