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我訝異錯愕之時，整個人已經被人拉進懷里，那輛疾馳而來的車子就這樣從我眼前開過，我甚至听懂啊了司機罵我的聲音。
世界好像在突然之間天旋地轉，我看到了滿眼的白光，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那個懷抱的溫度，涼涼的，帶著四月份的風。
「婷女！」
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頭頂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滿鼻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肖筱瀟坐在我的窗前，眼淚花了那張精致的臉蛋。
皺了皺眉︰「我怎麼了？」
她突然就撲到我的身上，哭得悲慟不已，我躺在床上，被她抱著動彈不得，只能抬手拍在她的後背上，一點點地安撫著她。
「沒事了，筱瀟，一切都會過去的。」
「嗚嗚嗚，你怎麼那麼傻啊，你怎麼那麼傻啊！車子來了你不會躲啊，要不是程旭，要不是程旭，你怎麼辦啊！」
她的話我听得一頭霧水，什麼車子來了我不會躲啊，我哪里不躲車子了，我有那麼笨嗎？可是我還是捉住了她的話里面的重點——程旭。
我一邊安撫著她一邊問道︰「程旭呢？」
肖筱瀟抬手擦了擦眼淚，張著眼楮看著我︰「他出去買早餐了。」
我點了點頭，看向不遠處的窗外，這個時候才發現，不過是依稀亮起來的天色，還是早得很。
「婷女，你就放過自己，放過程旭吧，如果再慢一點，再慢一點，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你了。」
我看著她，有些茫然︰「放過自己？我什麼時候沒有放過自己了？」我不哭不鬧不吵，我都已經做到這樣了，你們還想要我怎麼樣，難道你還想讓我對著我的殺父仇人一整天強顏歡笑嗎？
她似乎看出了我眼神里面的疑惑，抬手就抓起我一旁的手，緊緊地握在手里︰「婷女，感覺到了嗎？這是暖的，暖的，你知道當我握上你那只冰冷的手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想法嗎？」
我有些茫然，「什麼冰的暖的，我又不是死人，我的手一直有溫度，只不過是比你低溫而已。」
她看著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出來，「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只看到程旭將你父親逼到那一個地步，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將他父親逼到那個地步是的絕望，你想過他父母在一個星期之內就撒手人寰的絕望嗎？」
我閉了閉眼，只覺得心口很痛，那里面好像被什麼咬了一個洞，很大很大的洞，我怎麼填補都填補不起來。
「婷女，將心比心，這是你父親欠程旭的，一報還一報，況且你父親是希望你快樂的，希望你安康的，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你是想要將程旭也折騰死了才安心嗎？」
她的話宛如一根刺，狠狠地刺進我的心里，那些被自己緊緊壓著的情緒，偽裝了許久的平靜終于忍不住，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涼涼的，冰冰的。
「筱瀟，我只是難受，我只是難受。如果不是我那麼不要臉地貼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我非要嫁給他，我父親就不會這樣，筱瀟，這些都是因為你！」
「你傻嗎？你覺得你不愛程旭就能夠阻止他報仇嗎，這不是你的錯，上一輩的仇恨為什麼要你們來承擔？！婷女，伯父已經長眠地下了，你還在這個世界上，他在哪里看著你呢，他只是希望你單純快樂地生活下去。可是你呢？你這樣，你讓伯父走都不安心嗎？」
她抬手指著窗外的天空，跟我說我父親就在哪里看著我。
父親。
那個那麼疼我的父親。
「筱瀟，那是我父親，不是一個路人甲，我看到他我就忍不住想起我的父親，我過不了，過不了！」
我有些歇斯底里，捉著床單就哭，哭得就好像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可是再大的哭聲又怎麼樣，再多的眼淚又怎麼樣，我依舊填補不了我心底的那個洞，它那麼大，那麼空，我感覺我的身體都會隨著它的擴大而被掏空的，終究會有一天，我只剩下一個軀體的。
「婷婷，不要這樣！」
程旭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他捉著我的手，說，不要這樣。
可是不這樣，我心里面難受，難受的很啊。
「婷婷，你懷孕了。」
他抱著我，臉頰貼在我的側臉，我能夠感覺到那些眼淚也沾到了他的臉上。
他的話讓我措手不及，我回頭看著他，「我懷孕了？」
我懷孕了？
曾經我那麼希望能夠有一個孩子，可是現在，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一個孩子，因為有孩子了，我和程旭之間，就永遠都沒有辦法計較清楚了。
我怔了怔，抬頭的時候肖筱瀟已經不在了，整個房間就剩下我跟程旭，陽光從窗外透進來，靜謐而和諧，卻沒有人知道，這只是表面的。
我沒有掙扎了，我甚至眼淚都不流了，我抬手抱著程旭，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我想殺了他，可是我舍不得啊。我愛了他那麼多年了，他早就成為我的血肉了，殺了他，跟殺我有什麼區別。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想干什麼，你就對著我來吧，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現在跑到頂樓，還你一條生命。」
「不要——」
我從來沒有這樣惶恐過，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的眼眸那麼地認真，他抱著我的溫度那麼真實，我不要，程旭，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那怎麼辦，婷婷，我沒辦法了，我沒辦法了。」
他抱著我，那麼緊，脖子貼在我的脖子上，每一寸肌膚的跳動我都一清二楚。
那冰涼的液體落到我的脖子，我一怔，「啊旭——」
我從未見過程旭這樣的失控，我甚至連他難受的時刻都少見，他呈現了太多強大的一面給我了，以至于我一直以為程旭是無所不能的。
我從來都不曾知道，程旭也是有眼淚的，那麼絕望的溫度，被它淹沒的皮膚都像是被灼燒了一樣。
我不知道，我們怎麼會走到這樣的，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