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一天肖筱瀟對我說的話，沒想到，竟然就這樣成了最後的訣別了。
程洛一天天地長大，屁顛屁顛地學著走路，家里面的所有家具的角都被包得嚴嚴緊緊的。
小保姆正在客廳里面看著程洛爬來爬去，我正在廚房煮著晚飯，手機響個不停，小保姆的聲音也緊接而來。
我熄了火，擦干淨手跑去接電話，那是一個陌生的電話，還不是同城的。
「婷女。」
听到這聲音的時候我的手禁不住抖了抖，半響才反應過來︰「筱瀟。」
「我要結婚了。」
這是消失了半年後的肖筱瀟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怔在那兒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許久，我才問道︰「什麼時候？」
「下個月。」
她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掛了，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去問她這半年來到底干嘛去了。
「媽咪~媽咪~！」
程洛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我的腳下，扶著我的膝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看著長大了不少的程洛，抱起他，親了親，「怎麼了？」
「吃，吃。」
那胖乎乎的小手拿著一顆糖，不斷地湊向我的嘴角，我心下一酸，忍不住張口吃下了被他捉得亂七八糟的水果糖。
我抬頭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小保姆，「你去廚房把菜再炒一下吧。」
「好的，程太太。」
程太太。
這個稱呼讓我有些恍惚。
門開的時候我還在走神中，程洛不斷地往外扒著，手里的糖塞在嘴里流了一手的口水，我抽過紙巾幫他擦了擦，程旭已經走了進來。
小家伙看到程旭直接就伸手︰「粑粑，包包~」
程旭彎子接過我手里面的程旭，低頭親了親我的側臉︰「想什麼？」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肖筱瀟剛剛打電話過來，她說她要結婚了。」
他一邊擦著程洛的嘴角一邊回到︰「好事。」
我點了點頭︰「恩，真是想看看新郎。」
「我也是。」
肖筱瀟結婚的那一天，程旭推了所有的會議和安排，陪去去了肖筱瀟說的那個城市。
會場的人很多，抱著程洛和程旭一起走進去，程旭還遇到不少商場上認識的人。
肖筱瀟看到我的時候驚動得直接沖過來就抱著我和我兒子了，一旁的賓客的目光紛紛砸過來，我抱著程洛站在那兒，有些囧然無語。
「婷女。」
她抱著我，隔著程洛，聲音有些哽咽。
我笑了笑，「你別把我兒子憋到了！」
肖筱瀟一愣，隨即瞪了我一眼︰「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和肖筱瀟說話間，一個俊朗的男人已經走了過來，將肖筱瀟收入懷里。
我挑眉，看著肖筱瀟︰「不介紹一下？」
肖筱瀟臉上一紅，伸手指了指她身邊的男人︰「趙欽，我老公，洛夕婷，我經常跟你提起的婷女。」
男人伸手，微微一笑︰「久仰。」
我笑了笑，抬手握上他的手︰「你好。」
我記得這個男人，那天在肖筱瀟樓下站著的就是她。
我沒有問她們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也沒有問肖筱瀟消失的半年里面到底干了些什麼，她們兩個人能夠走到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去問了。
程旭走過來，還沒有等我開口介紹，肖筱瀟就已經先我一步開始介紹程旭了︰「這是程旭，滕光的總經理，婷女的老公；程旭，這是我老公，趙欽。」
「久聞。」
「久仰。」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我看了看不遠處，知道肖筱瀟要忙，「你過去招呼其他人吧，我自己就醒了。」
她看了看我，最後念念不舍地親了親我兒子︰「敦敦乖，等干媽遲點兒找你！」
程洛本來是除了我和程旭，別的人親他必定是不讓的，肖筱瀟可是在消失之前的那段日子來我家比較勤，好不容易才讓程洛親近她。
我有些無奈︰「行了，自己生一個就好了，別老是惦記著我家的兒子！」
她倒是沒有頂我話，看了我一眼，跟著趙欽走向遠去招呼其他原來的客人。
肖筱瀟的母上也一改以往的彪悍，笑容滿滿地幫忙迎著，看到我對我笑了笑，走過來，看著我程洛眼底有些羨慕︰「這女圭女圭真惹人心疼！」
我笑了笑，對著她說︰「阿姨好。」轉而逗著程洛︰「喊女乃女乃。」
程洛看著我一臉的不解，我耐心地說了幾次，他才女乃聲女乃氣地開口︰「女乃，女乃~」
「哎，乖！真是乖孩子！」
肖筱瀟母上和我聊了一會，又過去忙了。
酒席正式開始之前，我把程洛遞給程旭︰「你抱抱，我去和筱瀟說些話。」
今天是肖筱瀟真正嫁人的日子，我作為好姐妹，自然要對她說些話。
「媽媽~！」
偏偏程洛今晚不知道怎麼了，扯著我的手臂就是不願意放手，我看著他一雙水汪汪的眼楮，只覺得心底一抽一抽的疼。
「敦敦乖，媽媽去和你干媽說句話~！」
「媽媽，媽媽~~」
他就是不撒手，扯著我的衣服就是不願意撒手，最後我沒轍了，只能求救地看著一旁的程旭︰「老公！」
我很少叫他老公，我一叫他老公他就對我沒轍了，就像此刻，他二話不說就抱過程洛，瞪了他一眼︰「別撒嬌！」
程洛誰都不怕，就是怕程旭，程旭一個眼神他就算是眼淚出來了也不看哭出來。
我看著程洛咬著手指想哭不敢哭的委屈樣，心中一澀，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踮起腳尖親了親程洛︰「敦敦乖！」
轉身的時候程洛卻空出手來抓住我，指了指他的臉頰，我微微低了低眉，隨即抬頭覆上那柔軟的雙唇。
程旭微微一滯，半響伸手扣住我的腰，在我沒有反應過來便探進舌尖掃蕩我口腔的一切，直到程洛胖乎乎的小手抓上了他的臉頰，他才松開了我，安撫般吻著我的嘴角，耳旁的聲音低沉喑啞︰「快點回來。」
我低著頭，只覺得心中一動，抬頭對他笑了笑，走向肖筱瀟的房間。
「筱瀟。」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肖筱瀟還在補妝，坐在那兒有些緊張，也是，人生第一次走紅地毯，有什麼可能不緊張的呢。
「婷女，我有些緊張！」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想不到啊，肖大小姐也會緊張。」
她抬手輕輕地揍了我一拳，語氣突然一轉︰「婷女，我覺得現在很好的。」
我對著她一笑，張手把她抱進懷里︰「恩，你會幸福的。」
「婷女，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今天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手指微微抖了抖，松開了她，一邊幫她整理著一些零碎的發絲一邊開口︰「你想太多了，今天這麼值得高興，你別亂想。」
她對著我咧嘴一笑，「恩，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筱瀟，有空，多看看來看看程洛。」
她伸手捻了捻我的臉頰，「當然，那是我干兒子呢~！」
我看著我她，突然想起我們相識的第一天，時光真是走得太快了，突然之間就兩年了呢。
「好了，你去準備把，我去一下洗手間，也差不多開始了。」
我看了看時間，就會差不多開始了。
她點了點頭，「恩恩，你去看看我干兒子吧，他可黏你了。」
我看了她，轉身走出了房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對新人的身上去了，我一個人的消失沒有人能夠留意得到。
原本是小香肩的禮服也被我換了，穿過走廊便到了側門，伸手便能夠截到計程車。
看著那視線中越來越小的酒店，我終于忍不住在車上抱著自己哭了起來。
是的，我始終沒有辦法那樣的坦然地去面對程旭，我每天睡覺都會做噩夢，我甚至夢到我的父親，我夢到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再這樣呆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會瘋掉。
我甚至有時候半夜醒來看著程旭熟睡的臉，我會有種想要把他掐死的沖動，可是我沒有，我愛他，那麼清楚。
葉青說，你太固執了，如果你放開不了過去，我建議你離開程旭一段時間，不然你的抑郁癥會很不樂觀。
生完程洛後我去找過葉青，那個比我大了十多年的女人，優雅端著咖啡杯，誠懇地說出了她的建議。
我舍不得程洛，我也找不到機會，程旭大概也不放心，我知道，他安排了人看著我，直到一個月前，我听到肖筱瀟結婚的消息，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一個機會了。
留下，兩敗俱傷的下場，我不知道我不會不會有一天醒來發現自己把程旭殺了，我害怕，也惶恐，我吃很多很多的安眠藥，只是害怕自己半夜驚醒做了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半年來，我一直小心翼翼，我很累，我舍不得程洛，可是我更害怕自己會瘋掉。
離開，是我唯一的選擇。
或許葉青說的對，不破不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多長的時間去釋然這一切，或許一年，或許兩年，或許更久，可是我想，這總比我將在程旭面前將自己逼瘋來得好一些。
「姑娘，火車站到了。」
司機大叔好心地提醒著，我擦了眼淚，找出一百塊，對他說道︰「不用找零了。」
「姑娘」司機大叔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我已經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了，我什麼都沒有帶，除了身份證了為數不多的一些現金。
踏上火車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心中一痛，似乎听到了程旭在身後的呼喊，可是我回頭，什麼都沒有。
「你上不上啊！」
「趕緊的，別攔著後面的人！」
身後的乘客不斷地催促著，我抱歉地對他們笑了笑，連忙往前走去。
終究有什麼是舍不得，卻又不得不離開的。
啊旭，我愛你。
閉上眼，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