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板再在這里干擾她,她就不保證她能一點不算岔了。
張老板為這神色一震,想起方才在園子外頭,這姑娘無所畏懼,當眾維護于他。此刻再听她這麼一問,直覺搖頭。或許,這姑娘,還能帶給他另一個驚喜。他只能如此祈禱。
「如今除了信你,我還能信誰?便都由你吧,你只消記得,得隆的生死,如今都在你一念之間。」張老板怕自己心髒受不了,干脆移開目光不去看,任那姑娘去折騰。
田蜜取得了充分的自主權,便心無旁騖,專心算起來。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演算也接近尾聲,最後,她挑出六個小紙卷,遞給張老板過目。
本來經過這麼久的平復,張老板的神色已經差不多緩和下來了,此刻接過這些卷紙一看,立馬嗆咳了起來,氣喘得跟拉風箱似得,引得周圍的人頻頻來看。
「張老板那是怎麼了?」右邊正數第二席,吳管事問萬有生。
萬有生皺了皺眉頭,搖頭冷笑道︰「我哪里知道?估模著是看過那小姑娘算出來的結果後,知道自己沒什麼希望,受不住了吧。」
這邊,張老板也確實是大驚失色,給這結果刺激得不行。
看看,她一來就是六份,人家通常都是三四份吶!這些,再加上個林家,他們能煉制出來嗎?即便煉制了出來,又是何年何月了?能按時交貨嗎?而且選出的這幾份文書,就一兩份是他眼熟的,其他的,看起來不是沒什麼希望,便是沒什麼利潤可圖啊!
簡直是瘋了!
張老板深刻地認識到,有必要跟這姑娘道明事情的嚴重性。免得她跟玩兒似得,隨隨便便就給他敲定了。
他吞了口唾沫,哆嗦著舌頭道︰「這,這能行嗎?你可能不清楚,我為了這個席位,真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可你也看到了,我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才弄了個倒數第二。可想而知,其他商家的實力有多強。他們之中,不乏後台強硬者,也不乏煉藥技術高明者,有的更是與林家有些關系……田姑娘,老實說,你這,這根本行不通吶!」
他頗有點苦口婆心地跟那沒見過世面的姑娘講明狀況,卻見那姑娘雙眼澄澈,唇邊微微帶笑,並不太在意他所言。他不由得一皺眉頭,再次有些氣惱。這姑娘,總有辦法讓他失態。
田蜜見張老板死死攥緊文書,忙小心地從他手中解救出來,她輕輕揚了揚手中文書,只道︰「東家,你說過信我的。」
她唇角一勾,露出個輕淺的梨渦,竟在此時俏皮地眨了眨眼楮,玩笑道︰「信我者,永生。」
張老板愕然,哭笑不得的同時,心頭也放松了些。卻不防,正是他震愣的這麼一丁點時間,那姑娘手一伸,便將選剩下的還給了婢女。
正在他抓心撓肝,想不顧形象地從婢女手上搶回來時,那善解人意的婢女,很是合他心意地震愣了一下,然後確認道︰「姑娘,您可是確定?這可是六份投商文書,您真的確定一起投?」
通常三四份便算多了,這六份,還是個小姑娘決定的,怎麼著都有些不靠譜啊。
林家訓練過的婢女,職業素質還是挺高的,她很負責任地補充道︰「姑娘,恕奴婢冒昧,再向您重復一遍規則︰您一旦從我手中拿到與您選擇的商號對應的信封,您便不能更改商號。同樣的,一旦一會兒林七管事宣布競賣開始,您也不能再動您寫好的文書。」
她見面前的姑娘面容稚女敕,眨著一雙大得出奇的眼楮瞅著她,怎麼都像是在研究她的模樣,而不是在听她說話一樣。不由微微斂眉,小心地確認道︰「您真的……听懂了嗎?」
「對啊,一旦決定,就不能再改了,這就跟賭博一樣。」張老板也在一旁急切地道︰「姑娘若沒想好的話,先拿回來,咱一會兒再投。」
「嗤……」田蜜還沒開口說話,上方一陣高調的嗤笑聲倒是先一步傳了來,田蜜尋聲看去,累覺不愛地發現,又是那糟心的萬有生萬算盤。
田蜜看著萬有生不善的臉色,尚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露出個特別無害的笑容,見對方看見更來氣後,以袖相遮,以眾人看不到的角度,向他比了個中指。
還不知道學乖呢,沒事兒總往眼前湊。怎麼說呢,有的人就是不長記性。
萬有生雖然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意思,但想必她做的手勢,絕對沒有好寓意!因此,更加恨得牙癢了。他便掃過明里暗里看戲的人,視線落定在那姑娘身上,暢快地將她的話砸回去︰「我也拜托你們,這是嚴肅的競賣宴,不是在菜市場,是舉棋無悔,落子無歸,而不是你想投就投,想反水就反水!」
萬有生這話,顯然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打從一進來,這姑娘便是一臉茫然,完全是臨時抱佛腳,依葫蘆畫瓢。而後,又跟她東家貧嘴,兩人爭來爭去,沒大沒小,玩兒似得,實在太過胡來。若不是這姑娘進場前的那一番言之有物的理論,眾人哪能縱容到現在?
萬有生一開口,德莊府來的帳房,便也同樣看不慣地道︰「萬算盤所言極是。競賣宴何其難得?有幸參與,自當鄭重萬分,哪能戲耍而過?再則,身為帳房,也當謹言慎行、嚴于律己,焉能如此胡鬧?」
「說的是,太不像樣了。」點頭附和的人不少,雖沒那麼大張旗鼓,卻充分表示了敵意。
張老板一張老憋得通紅,心頭那個火啊,都夠燒遍五百座大山了。
偏是田蜜不溫不火,她伸手拿起案幾上的茶壺,另一只手下壓,阻止前來伺候的婢女,徐徐為自己添上一杯,水聲縈繞中,她鎮定地抬起頭來,微一欠身,歉然道︰「是小女失態了,眾位前輩教訓的是。」
其實她真想說,干卿底事啊!但她這人,向來識時務,從不干犯眾怒的事兒,眾矢之的什麼的,她是不想沾上半毛關系。便是先讓他們一步又何妨,之後,才能讓他們更為深刻的明白,究竟是誰猖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