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冥府,黃泉路兩旁,入眼,極紅一片。舒愨鵡
鮮艷的紅顏色,一株株燦爛綻放,裂片狹披形似針,邊緣皺縮,反卷向外,姿態傲然似昂首,鋪滿了整個黃泉路兩旁。
「分明只是長在黃泉的一片花,卻生生擺出這高傲姿態。」白初肆意從花叢中走過,一路走來,足下殘弄一片花,偏頭過來,「給誰看?」
白衣盛雪,立于萬紅叢中。神女高潔,皎皎如玉。
黃泉路旁,梵谷淡淡看她自花叢中殘弄過來︰「這可不是普通的花。冥府周遭煞氣陰澤極重,萬物不長,寸草不生,唯有此花,開得長久。」
「長久?那是多久?」她立在花叢中不走了。
「千年花開,千年花落,花開葉落,葉落花開。」
「千年?」白初低睨瞟向周遭一抹紅,「這麼說,這一地的東西都該成精了。」
說著,俯身彎腰,伸手去踫那隔得最近的一朵。手指還未踫上那鮮艷的花瓣,就見那花瓣無風自動,稍微往旁移了移,避過了她伸過來的手。
白初眯了眯眼,繞過花瓣往下,一把拽住它的睫身,手里微微用力往外扯。
鮮紅的花瓣猛烈搖晃,竟然還帶著細微的聲響,仔細一听,像是哭聲。
白初皺眉,手里陡然發力,將這一株連根拔起,直接丟棄在一旁。
梵谷在一旁看著,「白初,你何必和一朵花過不去?」
「僅是一朵花?」白初瞟他一眼,伸手在地上一指,「看清楚,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地上,被連根拔起的花在路中搖晃,倏爾,一點熒光從花心慢慢綻放,眨眼,光華里幻化出一個曼妙女子來。紅衣輕紗,身段妖嬈,再配上一張同樣妖嬈的臉,一舉一動,滿是勾魂。
女子蒼白著面容,幾乎是幻化成型以後就朝梵谷奔去,走兩三步便跪伏在梵谷腳前,「陛下,為奴家做主呀。」
語聲婉轉如鶯啼,輕而媚,每一個語調起伏都往上揚,聲音酥到了骨子里。
梵谷蹙眉,目光掠過她看向花叢里的白初。後者彎唇挑眉看他,故意婉轉施嬌的音調,「陛下,如何處置呢?」
聲若絲弦,綿綿輕輕,每一個轉承都恰當好處,拂音入耳,入心,入肺。
剔透的眸里波光流轉,內里滿是戲謔。
梵谷看也不看地上那人一眼,「不過區區一朵花,你若喜歡摘,這滿黃泉的花都贈你,隨你踩摘玩弄。」
地上的女子聞言神容大變,身子顫抖得跪伏得更低。
「滿黃泉的曼珠沙華都贈我?」白初挑眉,唇彎得更深,邁步往梵谷這邊過來,「九幽冥府,統共才就這麼一點顏色,若全被我采摘了,你讓那些生魂賞景換去哪?」
一路過來,不看腳下。
因著剛才的拔花舉動和魔尊的不以為意,滿片花海似是得了教訓,于白初所經過之地,紛紛垂首,恭謹相送。
梵谷看著她一路走來,高傲如她,怎麼肯見到有其它東西在她面前昂首傲視?即便是一朵花,也不能允。她必然是要將其壓下腳下,受萬眾臣服。
他啞然失笑,「生魂還賞什麼景。」
離了花海,踏上黃泉路,白初笑著接話,「人家好不容易死一趟,入了冥府,總要留個好印象不是?」
「過了奈何橋,飲下孟婆湯,輪回以後,還想讓人家留下好印象?」他走過去,攤手伸開向上。
白初手伸過去,將手心里的東西在他掌心一放。
剔透晶瑩的七曜琉璃石,梵谷瞟過一眼,無奈嘆氣,「白初,你該知道我伸手要的不是這個。」
眉微揚,「想牽我的手,自然得先幫我辦了正事才行。」
梵谷微眯起眼,眼中笑意漸起,「不先給個甜頭,我怎麼幫你辦事?」
「要甜頭?」白初在伸手虛空一捏,方才跌落在地上的花雜眼就到了自己手心來,她含笑瞥向地上仍舊跪著不知所措的花魂精魄,「妖精,給你家陛下跳個
舞,要艷的,月兌衣的。」
花精大驚,雙手環胸,唰白著一張臉緊緊看向白初。
「不月兌?」白初伸手扯了片花瓣。
花精渾身一顫,飛快的月兌了最外層的紗衣,顫抖的跪伏,「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這一聲「娘娘」听得白初微蹙了眉,盯著她,聲音陡冷,「月兌得這麼快干什麼,本尊讓你跳舞,自然是要一點一點的月兌,穿回去,重來。」
花精面上一紅,顫抖的撿起衣服穿上,而後,跪立在地上,身子曼妙舞動起來。
紗衣輕薄,無風自動,肌凝如脂,若隱若現。
白初睇了梵谷一眼,「柔女敕順滑,是不是想上去模一把?」
梵谷彎唇,俯身湊近她,聲音曖-昧在她耳邊,「不及你女敕,不及你滑,只想模你。」
欲伸手攬她,卻被她一掌拍開。
金眸微亮,目里透著十足的危險味兒,語聲如蘭,深寒深湛,「誰準你看她的?」
梵谷聞言微怔,「不是你說……」
「我要她給你跳舞,可沒準你看!」眼底金色一陣明一陣暗,她揪住他的衣襟,「在我面前都敢肆無忌憚看別人,在我背後,你看了多少?」
梵谷驚嘆咋舌︰「咱們以前不也……」
「以前是以前!」她伸指戳在他前胸,「梵谷,下了聘入了定,你現在是我的人。沒我允許,你誰都不許看!」
他微的恍然,目中大亮,攥住她戳在他胸前的手指,偏頭微笑,「我,你的?」
白初哼了哼,手指從他掌心抽出來,偏頭,嘴角輕輕一扯,「辦正事。」
他低首,額頭抵在她的額前,語聲低沉︰「辦完這事,我還想辦一件事。」
她抬目,雙眸金燦燦,「什麼事?」
他伸指在她唇畔輕輕描摹,語聲低啞,「辦……你。」鼻尖聞到她身上清冽的淡香,凝眸一瞬,微微笑,手指順著她的下巴往下移,移下脖頸,穿過衣襟,撩過鎖骨,欲要再往下,卻戀戀不舍的將手收回,扯了扯她的襟口,語聲更加沙啞︰
「我想看你跳舞,艷的,月兌衣的……」
語聲輕輕,每一個字落地輕揚,在耳畔打著旋兒,一聲聲一句句曖-昧撩人到渾身酥癢。
「好。」
心底驀地一揪,他額頭移開她些許,驚訝的看著她。他沒料到她會答應,而且……答應得這麼快。心肺之間陡然劇烈跳動,梵谷深吸口氣,怔然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微微一笑,握著七曜琉璃石的手中慢慢運力,渾厚的神澤自那掌心而出,紫色的薄霧彌漫在掌心,瞬間將七曜琉璃石包圍。
手腕微動,被紫色包裹著的七曜琉璃石緩緩離手,自虛空浮自花海之上。
似是得到了召喚,曼珠沙華花海紅澤大釋,輝煌的紅凌空而上,直朝那半空七曜琉璃石而去。
琉璃七曜,光澤百轉,將那萬千輝澤盡收其里。
眨眼,發出更加炫目的光芒來。
九幽冥府,一時大明,亮如白晝。
萬千生魂盡數哀嚎。
聲音刺耳得直穿耳膜,白初皺皺眉︰「這光不能消?」
梵谷拂袖在半空一揮,施了個障眼法上去。
明光消散,連著虛空的七曜琉璃石也不見蹤影,哀嚎盡止。
白初手托著下巴點頭,「這術施的不錯,我若不凝神細看,都察覺不了……」下一刻,身子一輕,被直接攔腰抱起。
她大驚失色,偏頭對上一雙漆黑漆黑的眸,眸里隱壓著火,里頭滿是生渴︰
「去我那,還是去你那。」
她彎唇,伸臂繞過他脖頸勾住他,故作思考,「嗯……我那的床軟,枕頭高,四處空氣清晰,好睡……」
他摟緊她,足下快步走動,「太遠了,就近去我那,我的床結實,能隨
便折騰。」
她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頭倚著他的臂膀為枕頭,「太硬的不舒服。」
身邊情景速移,快步走過九幽冥殿大門,「相信我,硬的會讓你舒服。」
門口的守衛還來不及行禮,听到這句話,嚇得連兵器都沒拿穩。
轉瞬,就到了魔尊寢殿。
一路進門,殿里的燭光不點自燃。
人走過,留一陣風,紫幔紗簾隨風輕蕩。
白初眯眼顧盼,在他臂彎里輕輕笑︰「嘖嘖,這新換的寢殿,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
「一般你寢殿的模樣,一半我原來寢殿的模樣。」進到里殿,他還未將她放落。
她雙足飛快蹬落了鞋襪,玉足沾地,離了他的身,勾起媚眼看他。
足下黑瓷磚,黑磚盈盈,明可照人。黑的磚,白的足,對比分外明顯。他低低看著那一雙足在磚上來回移動,心頭似被什麼一牽,也跟著這一雙足來回砰然。
蓮步輕移,靈動勾魂。順著那玉足往上看去,女子白衣,曼妙起舞。
不是什麼yin-靡的舞,莊重的上古流傳下來的舞姿,手臂翻轉變幻,近乎及地的長袖跟著來回翩轉,偶有手稍微抬高,長袖順著手臂下滑,露出一截皎潔的細女敕的皮膚。
莊重的白色冕服輕輕滑落,滑至她腳下,玉足踩著那落地的外袍,舞步未停。
莊重的舞,踩著莊重的衣,看得他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