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極重,混混沌沌的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累的夢。舒愨鵡
夢里盡是嘈雜的聲響,周遭滿是黑暗,渾身似被什麼東西桎梏住,她想要從黑暗里出來,任憑怎麼掙扎都徒勞。
她知道是夢,極力的想要掙開眼楮,眼皮似灌了千鈞鐵,怎麼也睜不開一點縫。
手臂很酸,手腕很疼,腰月復之間也酸痛得沒有一點力氣,連雙腿都是軟的。
她听到似有聲音在她耳邊喚她,一聲長,一聲短,一聲重,一聲輕,聲音低啞微沉,十分熟悉,和那夢里混雜的聲響混在一起,慢慢的將那些喧囂雜音掩蓋了下去。
意識陡然有了一絲清明,輕抬了雙眼,入目的光亮刺得她雙目微疼,白初眯了眯眼,適應了一陣後才將眼皮完全撐開。
入眼,滿殿狼藉。
桌椅破碎肢解在地上,輕紗幕布伴著珠簾被扯得糾纏到了一起,茶杯茶盞和花瓶更是碎了一地躺在一堆水漬里。
連牆壁上面都清晰可見爪印痕跡,空氣里懸浮這一股淡淡香甜的神血味。
這里是梵谷的寢殿,房里點著燈,時間是晚上。
白初皺了皺眉,盯了那牆壁、桌椅上熟悉的爪印看了陣,習慣性的想伸手出來比較比較,那爪印是不是自己爪的。
手不動倒好,一動以來才猛地發覺不對勁起來。
雙手手腕不知被什麼緊緊縛著,高舉過頭頂,身子騰空,渾身上下半點力氣都試不出來。白初陡然一震,抬頭,果然看到那條縛神綾纏著她的雙手把她吊在房梁上!
梵谷你這個混蛋!
白初張口就要罵,剛一張口就發現舌頭抵著布條,「唔唔、唔唔唔唔唔——」
她是怎麼被梵谷綁上的,一點都記不清了。此時此刻,不在她青丘,她身上半點神力都試不出來,梵谷若想對她做點什麼,她半點都反抗不了。
報應沒有來得這麼快的!
白初擰著眉,手腕扭著掙扎上頭纏著的白綾,越動彈越緊,手腕一痛,似是觸到了什麼傷口,白初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抬眸去看,果不其然見著纏著手腕的白綾下面滲了些血。
血跡順著她的手腕流到手肘,顏色黯黯,早已經干涸,不是她方才掙扎弄出來的。
白初怔了怔。
這個時候,梵谷推了殿門進了殿,往房梁下方一瞟,不冷不熱一句︰「喲,清醒了?」
說著就不再看她,徑直往殿內走。
「唔唔!唔唔唔唔!!!」
梵谷听到聲音步履微頓,也不回頭,伸手在半空虛晃了一下,下一刻,白初嘴上的布條解開落到了地上。
「梵谷,放我下來!」
梵谷理也不理,施法抬起地上倒下的屏風,繞進屏風另一邊去。
「梵谷!」
屏風擋著,光影投射在上面,隱隱看得出人是在月兌衣服,月兌衣服的動作還極其遲緩。
白初心里頭窩火,只以為他是在刻意拖延她,氣惱得在半空狠蹬了蹬腿,「梵谷,有種就給我滾出來!」
話落,屏風那頭人月兌了最後一件上衣,隱隱可以通過屏風上的影子看出屏風後頭精壯的身材,不,這不是重點!「梵谷,有本事出來見我!」
屏風那邊的身影一動,走了出來。
深邃的眉眼依舊,如刀削般的薄唇微微有些少了血色,上身袒-露著,僅有穿著褲。
白初眨眨眼,定楮看向他左臂肩頭。血淋淋的一個大缺口,似被什麼野獸生生咬了一塊肉下去,血色下面隱隱可以看到骨。
原本準備好要罵人的話在這個時候半點說不出來了。
她盯著他,「被咬的?」
梵谷面上沒什麼表情,抬眸,「被咬的。」
白初目里亮了亮,露出些幸災樂禍的愉悅神情來,「哪只畜生咬的?你放
了我,我去把它抓來吊起,給你抽一頓再烤了吃。」
「抽一頓?」梵谷眯了眯眼,手心張開,自虛空抓出一條鞭子出來,「咬我的畜生姓白,現在正吊在我面前。」
白初一怔,狐疑看他,「我咬的?」
他淡淡看她,「不信?要不要過來對對牙齒印?」
「好呀,不能白受你冤枉了,你放我下來,我過去看看!」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
鞭子鞭在地上清脆一響,「還用得著過來看?自己嘴里應該還有余味才是。」
白初瞟了眼鞭子,身子僵了僵,口里的確是有些腥甜味道來著……她咽了咽口水,定定看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話里沒有一點起伏,「讓我抽一頓我再告訴你。」
「不帶這樣的!」白初義正言辭的看著他,「動用私刑,我不嫁你了!」
梵谷冷哼了聲,扔開手里鞭子,「發瘋起來就傷人,你還指望我娶你?」
「說清楚,什麼發瘋不發瘋的?」白初目里一緊。
仔細一看,他肩上的傷口的確有她的痕跡,這滿是的狼藉里,清晰可見的爪印也明顯是她抓出來的,但她,卻分明沒有半點印象。
她只記得她在奈何橋邊給兒子端上一碗湯,其它再沒一星半點的記憶了。眼下估計已經是晚上,她在奈何橋邊送白辰時還是正午時分。
她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問道︰「我兒子呢?」
「那小子?被你強灌了十幾勺孟婆湯,打了以後輪回了。」!!!
白初面上一訝,「什麼意思?我打了我兒子?還強灌孟婆湯?」
梵谷抬眼眄她,「你不記得?」
白初老實的搖了搖頭。
梵谷面上沉了沉,盯著她,「告訴我,你這一雙金眸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再也消散不掉?」
剔透的眸里飛快掠過一絲驚惶來,速度很快,眨眼即逝。白初倘然看他,睜著眼楮裝傻,「這雙眼楮你看得到,我又看不到,我怎麼知道它什麼時候變不變色的。」
梵谷不動聲色,轉了身繼續走向那屏風。
白初一急,「先把我放了!」
「放了你?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眉頭再次緊緊擰起,白初低睨著他,「你這是些攜私報復!」
他回頭過來,「你吊了我一夜加一上午,即便是報復,你眼下也才被吊了半個時辰。」
白初狠狠蹬了蹬腿,皺眉罵道︰「梵谷你混蛋!」
「混蛋?」他隨手指了滿殿的狼藉和自己肩頭的傷,「你瞧瞧誰更混蛋?」
白初抿唇,別扭的停了罵,看了他一眼,「即便我什麼也不記得,但也知道,你若是沒招惹我,我怎麼會傷你?」
髒水又推了過來,梵谷這回連眼都懶得抬,走到殿門處開了門,直接吩咐外頭的下人進來制備熱水給他沐浴。
白初一驚,咬牙切齒,「梵谷,你敢讓人進來!」
自己被他吊著他看了也就算了,若有其他人進來看到她被這麼吊在這,她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梵谷依舊沒搭理她,側了身讓早就等候在殿外的僕從進去。
「梵——」她聲音卡在喉嚨里,眼見著僕從一個個進來,有的到屏風後頭制備沐浴的熱水,有的就在她腳下俯身蹲著收拾地上的狼藉。
進來的所有人都看到她被吊在房梁底下,看過一眼後,就馬上低頭下去各忙各的事情,那一雙雙目里,似乎是連半點驚訝都沒有。
白初別扭的睇了門口的梵谷一眼,他此時正在門口同下屬說話。
狐狸不用法術耳朵也靈敏的狠,門口沒有人避諱她,聲音直接傳到她耳里,听得她再是一驚︰
「冥府損失如何?」
「八個生魂被嚇散了魂,四十個生魂下散了七竅,二十
個鬼差到現在還直不起身,孟婆暈厥了過去還沒有醒,冥司和閻司兩人尚好,就是說話有些不利索。」
「孟婆不在,今日的輪回怎麼辦?」
「今日輪回,在小殿下後頭的生魂一概不能通過了,為今之計只能等著孟婆醒來……」默了會兒,再小心開口,話里滿是擔憂,「狐帝這一口咬下去怕是牙里帶了神力,陛下的傷口到現在還沒愈合。屬下去藥房配點藥來?」
梵谷回眸看了白初一眼,後者觸及到他的目光直接扭頭偏了過去。
他看到她手腕上被長綾磨搓出來的傷,回頭吩咐,「弄些來吧。」
「諾。」
下屬點頭告退,也許是藥房隔得近,有也許是梵谷早年被他爹打得經常要用到傷藥,那人消失了沒多久,又馬上端著一漆盤傷藥紗布過來了。
瓶瓶罐罐擺了一堆放在梵谷殿內剛搬進來的一張新桌子上。
梵谷皺眉︰「這麼多?」
那下屬瞟了在半空吊著的白初一眼,咧唇笑笑,「有備無患,以備不時之需嘛。」說著,在梵谷臉沉下來之前一溜煙的告退出去。
熱水備好,滿殿的狼藉也不復存在,所有僕從出了殿。
門一被關上,殿內一下子靜了下來。梵谷沒打算同她說話,直接往那屏風後的浴池走去。
白初抿著唇,不甘不願的望著梵谷,忍了再忍,開口︰「放我下來,我餓了。」
梵谷睇了她一眼,「兩三天不吃不喝死不了。」
「……」白初咬了咬唇,豁出去了,「我要小解!憋不住!不想尿在身上!」
梵谷面上神情不變,彈指,一個尿壺不知道從哪兒出來飛到了白初身前,「需要我幫你月兌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