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初從房里推門出來已經是正午時分。舒愨鵡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地面上積了厚厚的雪,銀裝素裹,天地一色,入眼遍是蒼白景象。
白初的面上仍帶著幾分潮紅,不像是剛睡醒後面上的容光紅潤,更像是些做了其它事情之後的模樣……
梵谷一面系著腰帶,一面從她身後過來。待腰帶系好,他伸臂過去攬住她的腰,聲音里透著滿滿的笑意,呵氣在她耳邊,「昨晚,可還舒服?」
暖氣撲在耳朵上,酥酥癢癢,白初面上未散的紅暈更加深了些,柳眉倒豎,側肘就要往他身上招呼,被他提前按住了手,「別動手,我身上還帶著傷呢。」
白初瞪他一眼,面上更紅了。昨晚,他就一直是這一句話……
就憑著這一句話,她顧忌著他身上的傷,不敢多有動作,他卻是肆無忌憚,折騰撩撥得她渾身被他牽著走。現在想來,簡直可惡至極!
她一腳用力踩在他的腳背上,從他的懷里出來,極快的轉移了話題,「屋子里那位,你預備怎麼收拾?」
屋子里,一具尸體,昨晚服藥而死。
梵谷抬腳搭在一旁的窗梗上,用手拍了拍鞋面,「一具凡人尸體,難不成還要我挖個坑把她埋了,再立個碑,燒三炷香?」
並非梵谷人情淡薄,屋子里那人,沒死之前有青堯的記憶,死了以後,不過是個沒有魂魄的空殼子,細算起來,與梵谷半點關系都沒有。
白初想了一想,「尸體放在房內,會不會發臭?」
梵谷睇了她一眼,「歡心這些?你還想在這屋子里住下去?」
白初狀似無意的瞟了眼隔壁的院落,「這地方,看起來也不錯。咱們正好需要個落腳地兒,而這里剛好死了人沒人住。」
「屋子里死了人,又住進兩個陌生人,你覺得左鄰右舍不會報官?」
「人又不是我們殺的,再者,告官又怎樣,無非幾個凡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梵谷拉著出了院門,直接推到了隔壁的院門前,「白初,膽小就直說,別找借口。」
「……」
院門緊閉著,門里傳來幾聲犬吠,神息一尋,果然沒有凡人氣息。
白初看著近在咫尺的院門,抿了抿唇,扯著梵谷往旁邊走了幾步,「我覺得,你到凡間來養傷,該尋個景致好的去處,這個小村子看起來平平常常的,實在是……」
「白初,你這是緊張還是害怕?」梵谷睨著她,話里不掩揶揄。
白初望了眼那閉著的院門,再次狠瞪了梵谷一眼。
她從小到大沒有父母,梵谷突然告訴她她的父母就在附近,僅一門之隔,這叫她如何能夠正常面對?
她的父母,是真正的古神,自上古洪荒之末便守著青丘萬萬生靈。凡間有句話是三年一代溝,她這麼算來都和人家隔了多少座山川了?
雖然……對于那樣的父母,她是有些好奇的。
可她對父母的相貌脾氣都不了解,萬一人家和梵谷她娘一樣是個脾氣怪的,那可怎麼辦?
「梵谷,他們隱世多年,咱們就不要叨擾他們了吧?」說是這麼說著,可那雙眼楮卻控制不住好奇往那門上瞟,仿佛通過門縫真的能瞧見什麼東西似的。
梵谷看得好笑,推了她一把。
白初腳下踉蹌,被他推到了門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他十分利索的敲了門。
「叩、叩、叩。」
三下,听得白初心驚肉跳。
院內,又響起一陣犬吠聲。
白初猛然想起一件事來,肩一顫,轉身就要逃,被梵谷眼疾手快的按住肩頭留在了原地。
「又怎麼?」
白初怒目視他,伸手指了自己的眼,「我哥看了這雙眼楮差點抽死我,要是里頭那兩位……」
梵谷不理她,再敲了敲門。
院
內的犬似是極不喜歡生人,跑到了院門口,對著院門外又是一陣狂叫。
里頭傳出了上了年紀的婦人的聲音,「叫叫叫,叫什麼叫,再叫我把你炖了做火鍋!」
狗叫聲立馬止了。
婦人脾氣似有些火爆,院子里頭砸了個什麼東西到地上,罵罵咧咧的,「還睡?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還睡?!開門去!」
「誰呀?大中午的來敲門,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聲音懶懶,帶著被吵醒後的些微不滿,院子里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初立在院門口,腦海里還沒消化剛剛耳邊听到的這些對話,然後,門開了。
門里,一個穿粗布衣裳的老頭,躬著背,一頭將散未散的白發,滿臉皺紋,腳下的鞋子一只穿著,一只還沒來得及穿好……
白初眨了眨眼,有點疑惑自己是不是站錯了門。
里頭老頭也眨了眨眼,似乎被門外兩個陌生人看得呆了呆。
四目相對,有一瞬尷尬……
敲了人家的門,總不能不說話吧?
「我沒吃中飯。」這是白初月兌口而出的第一句。
老頭望著她眨了眨眼。
這似乎……有什麼不對?白初再補上一句,「早飯也沒吃。」
老頭望著梵谷眨了眨眼。
等等,這種越來越無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白初猶豫了會兒,開口︰「嗯……隔壁說,你這兒管飯?」
在白初以為丟臉丟到姥姥家了以後,只見眼前的老頭扭頭朝著院子大喊︰
「老婆子,多擺兩副碗筷!咱閨女帶著咱女婿蹭飯來了!」!!!
白初猛地盯著老頭看,面上滿是不置信。
老頭側身讓開了路,低頭把另一只沒穿好的鞋穿好,朝白初露出個璀璨的笑來︰「快進來快進來,咱家好久沒熱鬧過了。」
那嘴里閃閃的金牙又是怎麼回事!!!
「什麼閨女女婿的,老頭子你又背著我勾-搭年輕姑娘了是不是?!」院子里一間房的窗戶被打開,伸出個頭來。
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額上幾條皺紋,滿殿的黃褐斑,她往門口眯了眯眼,面上頓時露出笑來,「果然是閨女和女婿來了呀,老頭子你先招呼著,我多炒幾個菜。」
白初心里猛烈地跳了跳,打死她都不敢相信,眼前這老頭老太是她爹娘!
她看了眼身邊的梵谷,後者面上露出跟她一樣的神情。
兩人跟著老頭進了院,一只黑狗從旁邊猛地沖過來,先朝白初吠了兩聲,然後,整個身子朝梵谷撲去。
梵谷側身躲閃不及,胸膛被狗撞上,往後推了一步。
黑狗似是喜歡極了梵谷,搖著尾巴圍著梵谷轉圈圈。
梵谷看了眼黑狗,嘴角扯了扯,睇向白初,「這貌似就是多年前和你吵過架的那只。」
你才和狗吵架!你全家都和狗吵架!
白初瞪了梵谷一眼,一腳踢飛在他腳下轉圈的狗。
黑狗被踢到半空自己轉了個身落地,在地上刨了刨爪子,朝白初吠了幾聲。
白初擰起眉,踢了地上的石子往狗身上招呼,「再吠炖了你!」
旁邊老頭樂呵著開口︰「閨女你這脾氣和你娘一模一樣。」
「死老頭背著老娘又說老娘什麼壞話?!」老婦人的菜刀在伸出窗戶晃了晃。
老頭從里屋搬了兩張凳子到院外的桌邊,「誰說你了?咱閨女在和狗吵架,我在一旁夸她呢。」
一把菜刀從窗戶里飛出來,刀刃直接插到老頭面前的桌子上。
老頭瞥了眼菜刀,似是早就習慣了似的將菜刀從桌上拔出,看也不看就往窗戶里扔。
白初和她的小伙伴都驚呆了!!!
老頭扔完了菜刀,朝兩人璀璨一笑,指了旁邊剛從屋里搬出來的凳子,「傻站著干什麼,坐。」
院子里,雪茫茫。
一張桌子,四張凳,周圍幾顆被雪蓋住枝條,看不出模樣的小樹。
老婦人端著菜碗從屋子里出來,面上滿是慍怒︰「老頭子你瞎折騰什麼!大冷天的,誰家吃飯在院子里吃?!」
老頭一拍桌子,起身,吹胡子瞪眼,「院子里的紅梅就這個時候開,昨天可是你打賭輸了的!不許賴賬!說好了陪我看,就要陪我看!」
老婦人停下腳步,睨了他一眼。
老頭面上立馬擠出討好的笑來,迎上去,雙手接過她手里的菜,「夫人辛苦了,晚點我給你捶背?」
老婦人哼了一聲,趾高氣揚回里屋繼續端菜。
老頭端著手里的菜回來,樂呵呵的朝白初梵谷笑了笑,「你們娘就是那個脾氣,別嫌棄,別嫌棄。」
「老頭你又說老娘壞話!」
四雙筷子從窗口飛出來,直朝老頭襲去。
老頭頭也不回,伸手在腦後一抓,四雙筷子穩穩當當的抓在了手中。
他看了眼依舊立在原地的兩人,「還不坐?」
話說著就抓著白初肩頭往凳子上一按,睇了眼梵谷。
梵谷面上露出個謙遜的笑,「岳父您先坐,這布碗筷的事情交給小婿就好。」說著就搶先拉開椅子扶著老頭坐下。
老頭眯了眯眼,眼里露出幾分笑來,「小子挺上道,不錯,不錯。」說著把手里的筷子往梵谷手里一塞,得空了的手在梵谷肩頭拍了拍。
接著數只菜碗從窗戶里飛出,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