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雪白一片,風過,白衣廣袖隨風曳動,深鐫的眉眼里,滿是淡漠。
方才還一臉憤色「告狀」的白逸適時的閉住了嘴,往白初身後移了移位置。
什麼叫不作死就不會死?白初深深看了身後的白逸一眼,身子一側,給院中的人騰出個視線最佳位置來,微笑著︰「倒是真巧,阿逸這頭剛談到哥哥,哥哥就來了。」
「談到我?」白炘淡淡掃了院落里的人一眼,忽略老頭老太,目光徑直落在白逸身上,「都說了些什麼?」
白逸頷首將頭低下去,一聲不吭。
白炘看了他一瞬,沒給他留太多時間︰「過來。」
白逸身形微僵,低著頭一動不動。
白初離白逸離得近,她看了白逸一眼,少年清俊的面上隱隱發白,嘴唇抿得緊緊,再無以往嬉皮笑臉的模樣。
不是偷溜出來被逮著了的心虛樣,更像是做了其它的事。
白初心里疑惑,偏身湊近了他些,輕聲問︰「怎麼回事?」
白逸不答。
這情形,誰看了都知道白逸闖了禍。方才對白逸極其喜歡的老太適時的站出來打圓場,面上笑著,眼角皺紋擠在了一起,上前兩步將白逸遮到身後,「咱家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阿炘,院子里冷,進屋聊?」
白炘對老太的話語置之不理,看向她身後,目光清冽,「過來。」
被刻意忽視掉的老太尷尬的笑了笑,「阿炘,有什麼事情咱們用過晚膳在說?」
淡漠的眉眼里神情微冷,「白逸,過來。」
渾厚的威壓頃刻籠罩整個院落,直逼血脈心肺,白初面色變了變,哥哥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此刻,必然是動了怒。轉頭再看白逸,他已經從老太身後出來,步步朝白炘走去。
威壓未散,他一步走得比一步艱難,院落里的雪地上,走出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白逸在白炘身前三步處停下腳步,頷首作揖,「尊上。」
白炘淡淡睨他,「私自出來,本尊允了?」
白逸垂著目,「未允。」
「私拿本尊東西,本尊允了?」
白逸神情微變,行禮的腰彎得再下,「未允。」
「白逸,本尊說過,要打斷你的腿。」語聲淡漠,仿若談論天氣一般的風輕雲淡。
差不多的話,同白逸口中說出來,白初只以為那是在玩笑,沒當真往心里去過。即便是禁足期間私自出來玩一玩,哪會真被打斷腿那麼嚴重。
親耳听到白炘說出這句話,白初心頭一悸,「哥哥,阿逸……」
求情的話還未說出口,下一刻,只見淡金的神澤在白炘掌心凝成一束,長袖揚空,神澤似劍般銳,直朝白逸而去。
「哥哥!」
四周空氣驟凝,罡氣徒生,輝澤無形,卻如尖刃徑直擋住朝向白逸的那抹神澤。
白炘未收手,看了邊上二指掐決的老頭一眼,「既然神隱避世,不該參合的就不要參合。」
老頭閑閑倚上一邊梁柱,「在我的地盤傷人,你說我該不該參合?」
「你想怎麼參合?」
「你認為我會怎麼參合我便掂量著參合參合。」
「你不該參合。」
「參合不參合不是你說了算。」
兩人的話听起來像是在打啞謎,一來一回,繞得人一頭霧水。
最先沉不住氣的反倒是老太,她兩三步走上前來,一把拽過還在規矩保持著行禮姿勢的白逸到身後,面向白炘,「老娘統共就這麼一個曾孫,誰敢動他我跟誰急!」
白炘皺眉,側目看向老頭,淡淡兩個字,「懼內?」
老頭一听,眉毛倒豎,「混小子,胡說些什麼!」上前牽了老太到一邊,「快到飯點了,老太婆你還杵在這里干什麼,緊做飯去。」
老太婆面上一陰,「死老頭你敢使喚我?」
「使喚你又怎麼了——」
神澤陡然沖破桎梏,狠狠朝白逸膝下擊去。
一聲骨骼裂開的響清脆散在空氣里,陡然月兌力的雙膝重重跪在雪地上,鑽心烈痛,白逸面上煞白,咬著牙忍著劇痛保持著跪姿。
老太婆目中一銳,聲音沉下來,「白炘你不把老娘的話當做一回事是不是?!」
白炘理也未理她,居高臨下看向白逸,「你自己同你曾祖父母說說,你是何時該承位。」
斷骨之痛已是難忍,更何況雙腿斷了以後,全身重量都壓在斷腿上。白逸額上涔出些汗來,「後日。」
這言一出,四面皆驚,連一直在邊上旁觀的梵谷面上也露了些訝異神色。
這里的後日,必然不是凡間的後日。白逸後日承位,這事情,是連白初也不知道的。後日就要接任帝位,竟然膽敢在承位之前偷溜出來,白逸腦子里是怎麼想的?
「你再說說,後日承位,你私自出來預備到外頭逗留幾日?」
白逸面上盡無血色︰「……不,不知。」
氣氛陡然凝滯下來,這回,再無人替他求情。
即將繼承帝位的狐帝,在承位前私逃出去,還能有什麼由頭?無非,是不願承位罷了。承不承位,哪由得他喜不喜歡?既然擔了一份責,怎能隨便推月兌。
白炘的問話仍在繼續︰「你出來,預備做些什麼?」
白逸垂首,低目不答。
「東西是你主動交出來,還是要本尊親自搜出來?」
白逸驟然抬起頭來,「尊上——」
淡漠的眉眼似含了冰雪寒芒的目色逐漸嚴厲下來,「那就是不願主動交了?」
話落,伸掌攤開向上。
白逸神容大變,一手緊握著拳背到背後。
再起的神澤凌厲,絲毫不容人抗拒。白逸負在背後的手,青筋盡顯。兩股神澤在虛空對抗,空氣在神澤相觸間變得微微扭動起來。
額間的淡金的神紋在頃刻間顏色更深,「放肆!」
白逸抿著唇,唇角溢出了血。
白逸與白炘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幾個呼吸之間,已見白逸神容痛苦。雖不知道白逸手里握著什麼,但再這麼僵持下去,受傷的只能是白逸,白初擔憂的喊出了聲,「阿逸你快松手!」
白逸反將手握得再緊。
「自不量力。」白炘手間甫動,金色的神澤耀眼逼人,自白逸手中不受控制的掙月兌出來,直直飛入白炘掌心。白炘低目一看,臉色沉下來,「為了一只妖,你竟敢棄帝位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