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被人五花大綁捆成了粽子,丟進了昏暗雜亂的柴房。砰的一聲巨響,門被關上了,嘩啦啦一陣鎖鏈聲,柴房從外面被反鎖了。蘇蘇把嬌小柔弱的身子緊貼著門,透過指頭寬漏著風的門縫,望著屋外漸漸黯淡的天色,心中充滿了焦急與絕望。
咕咕一陣聲響,蘇蘇的肚子不爭氣地叫喚著。此時,她又渴又餓,中飯被人遺忘了,沒吃上,晚飯……照目前這個形勢,想都別想了。如果光是肚子餓,也就算了,只是……蘇蘇一天沒有喝到水了。
一開始,蘇蘇還慶幸自己沒有喝很多水,因為喝多了會想解手。手被反綁著……這……也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可時間一長,蘇蘇吃不消了。干枯而裂開的嘴唇,饑餓難耐而發暈的頭腦,蘇蘇眼前開始出現了幻覺,她見到了油汪汪香噴噴的雞腿、又大又肥的紅燒蹄……
蘇蘇很有自知之明,整個人簌簌地縮在角落,沒有浪費力氣大喊救命。這里是縣太爺的家,誰敢冒險發揮泛濫的同情心來營救自己?為了一個陌生女孩跟衣食父母作對嗎?大家都不是傻子!
饑寒交迫再加絕望無奈,蘇蘇越想越害怕,終于憋不住了,無聲地哭泣著,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委屈,她再堅強,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雖然微弱,但在傷心絕望的蘇蘇听來無疑是天籟之音。蘇蘇艱難地挪到門口,抱著一絲奢侈的希望,可憐兮兮地祈求道︰「求你給我一口水喝,就一口……。」
「蘇蘇?」門外傳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宛若銀鈴。
「嗯,是我是我。」蘇蘇連聲答應,雖然不知道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心中仍燃起了一絲絲希望。
可蘇蘇回答後,卻沒有得到回應。過了很久,蘇蘇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在嗎?」門外一片寂靜,蘇蘇的心忽地一沉,仿佛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冷水,痛徹心扉。原來只是一場黃粱美夢,看來自己是沒救了……想到這里,蘇蘇不爭氣的淚水又布滿了她那稚女敕的面容,讓人瞧著心痛不已。
就在蘇蘇傷心絕望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蘇蘇立馬緊貼著門口,耳朵豎了起來,就怕錯過任何機會。
「蘇蘇……我沒有柴房的鑰匙,開不了門。我找了一把刀,現在把刀尖塞進門縫,你看著點,先把繩子磨斷吧。」門外的女子仿佛怕驚動他人,始終壓低了聲音說話,如果不全神貫注傾听,很有可能听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借著微弱依稀的月光,蘇蘇瞧見門縫中塞進來一個刀尖,大概有三四公分長。蘇蘇喜上心頭,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慢慢地磨著反綁自己的繩索,費了好大的勁,繩子終于磨斷了,蘇蘇的手腳恢復了自由。
揉了揉因捆綁太久而酸麻的肩膀,蘇蘇得寸進尺想再求對方給點水喝,還未開口,就見門縫里又塞進來一份用荷葉包著的東西。
蘇蘇好奇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發現是幾張薄薄的面餅,模著還有點溫熱。
「謝謝……謝謝你!」蘇蘇感動的快要哭了,這真是雪中送炭!別小看這幾張餅,這完全能救了她的小命。
「不用客氣。只是……我沒辦法把水遞給你。」門外的女子為難地說道。光有吃的,沒水喝,還是不行。照這樣下去,蘇蘇還是難逃一死。
蘇蘇低頭尋思了一下,看著小指頭寬的門縫,靈機一動,說道︰「姐姐,我有辦法能喝到水,你只管把水取來。」
門外的女子仿佛很信任蘇蘇,沒有細問她所說的法子,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即匆匆離去。
等了一會,蘇蘇吃完一張薄餅,那位姑娘又回來了。隨之帶來的,還有救命的清水。
隔著一道並不密封的門,蘇蘇通過一根在柴房找到的秸稈吸著門外碗里的清水。一碗水吸完,蘇蘇總算緩過勁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門外這位好心人的名字。
「姐姐,謝謝你!沒有你,我就完蛋了。」蘇蘇心存感激地說道,「姐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阿桃……你哥哥認識我的……。」門外的阿桃仿佛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地說道︰「你吃飽了嗎?我這還有兩張餅,我給你塞進來。我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會放了你,你自己小心點,藏好了。我只能趁晚上沒人的時候才能偷偷溜過來。」
蘇蘇接過阿桃遞進來的兩張面餅,貼身藏好。正想問她怎麼認識自己哥哥的,遠處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阿桃已經跑遠了。
蘇蘇透過狹長的門縫,望著屋外皎潔的月光,心中有點犯迷糊。哥哥平時都不喜歡和姑娘說話呢,什麼時候認識的這位姑娘?還正好是殷縣令家的?都沒听他提起過呢!
蘇蘇把稻草鋪成了一米見方的墊子,坐了下來,雙臂環抱膝蓋,坐在地上發呆。已經是初冬了,睡在地上太涼,站著又太累,看來只能這樣湊合著過一晚了,希望老天保佑,明天那個混蛋縣令就能放自己回家。
哥哥……他人在外面,怎麼知道自己被關起來了?嗯,一定是見自己不在家跟鐘大夫打听的。想到這里,蘇蘇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暖意。
殷縣令的院子外,遠遠地站著一個俊逸少年,眉頭緊緊蹙起,雙手握拳,神色顯得頗為憤懣。這個混蛋縣令,果然又把蘇蘇關起來了,希望通過自己微不足道的努力,這次的事情會有轉機……
阿桃……應該靠得住吧……
听到蘇蘇進入了縣太爺的家,林源就知道事情糟糕了。他嘗試著讓門房捎口信,說有要緊事要見自己的妹妹蘇蘇,但狗眼看人低的門房瞟都沒瞟他一眼,就趕蒼蠅似的,把他轟了出去。
他怒極攻心,正想不顧一切的硬闖,恰巧听到耳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林大哥,你怎麼會在這里?」
林源回頭一看,見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頭扎雙髻,身穿米白色粗布衣衫。嗯,看著有點眼熟,是誰呢?想不起來了……
「林大哥,我是阿桃啊,住在你們家隔壁高大娘的女兒。」阿桃見林源皺著俊眉,埋頭苦想,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心里不由得有些許失落,但轉念一想,能跟他說上一會子話,她又變得高興起來。
「哦!我想起來了!」經過阿桃的自我介紹後,林源總算把她跟人名對應了起來︰「是阿桃啊!好久不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你……這是在殷縣令家干活?」
「嗯,是啊!我年初就開始在縣太爺家做廚娘的幫工了。吃住都在這里,所以我們好久沒見了。」阿桃見林源對自己總算還有點印象,喜上眉梢。
「這樣啊!」林源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忽地一把拉過阿桃,神秘兮兮地將她帶到轉角處,悄悄跟她說道︰「阿桃,我想求你一件事……。」
「林大哥,你太客氣了,只管說,別提求不求的,這太見外了。」阿桃問都不問什麼事,一口就答應了。
「阿桃,這事……我怕你難做。我……。」要讓一個自己都沒認出來的人去辦這事,林源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只是,想到蘇蘇……林源有生以來第一次厚著臉皮開口了……
听完林源的話,阿桃詫異地眨了眨眼,林大哥真是一個疼妹妹的好哥哥呢,想的真周到。阿桃笑著答應了︰「好的,我會幫你看著你妹妹的,保證她安然無恙地出來。」阿桃嫣然一笑,見時間不早了,跟林源打了個招呼,進去了。
進門後,阿桃看見蘇蘇蹲在廚房賣力的煎著藥,覺得林源想太多了,這麼听話乖巧的小姑娘怎麼會做錯事得罪縣太爺呢?
只是,過了沒多久,她就看見蘇蘇被五花大綁的扔進了柴房,這才驚覺林源的顧慮是對的。
阿桃……
踩著月影,一臉焦慮的林源守在殷縣令家門外,茫然無措地等著阿桃的消息。
今天下午踫巧遇見阿桃,緊接著想到讓她幫忙,林源也不是心血來潮。遙記當年,隔壁的高大娘曾跟自己開玩笑似的提過,要將自己的女兒阿桃嫁給自己,只是……自己當時想都沒想,一口拒絕了。
不知不覺,林源陷入了往日的記憶中,思緒紛飛……
「吱嘎」一聲,後門被輕輕地打開了,從里面探出來一顆白發蒼蒼的腦袋,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林源,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
林源跑到後門口,滿臉褶子的老頭眯著一雙老鼠眼,盯著林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開口問道︰「林源?」
林源忙不遲地點點頭。
雖然左右沒人,老頭仍是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我是阿桃的伯父,她讓你放心,她會照顧你妹妹的,你先回去吧!」
听到這個口訊,林源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微笑著向老者道謝後,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