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燃著清新淡雅的龍涎香,棋盤上錯落著黑白分明的棋子,一位濃眉大眼的俊朗少年手執白子微蹙眉頭,舉棋不定。坐他對面的男子溫和雋永,悠閑淡定地捧著青花瓷質茶杯,細細品茗杯中的清香撲鼻。
「二弟,你這兒的茶水真不錯,是祖父那得的雨前龍井嗎?」說話的是年長的陸儀元,他精通茶道,對茶的種類甚有研究。
「嗯,洪大人孝敬給祖父的。我昨兒去那正巧遇上,祖父就給了我一罐。」陸儀元雖然是陸儀正的大哥,但陸儀正的母親是陸大人的原配,而他的母親卻是小妾,所以他雖然年長又樣樣比陸儀正出彩,但他祖父的眼里仍然只有陸儀正一人。
「你還沒有尋得林姑娘的消息嗎?」出生由不得自己選擇,但女人卻可以由自己做主,也許這就是身為庶子僅存的好處。陸儀正很想知道,身為嫡孫的陸儀正有沒有這份權利。
「嗯,阿樂去黃溏縣找過了,沒有她的下落。」提起蘇蘇的芳跡,陸儀正就郁悶無比。
翠微湖一別過後,陸儀正第二天就去客棧尋過蘇蘇。不巧的是,林源帶著蘇蘇去邱家送謝禮去了,之後兩人又去了懷仁堂,接下來在外游蕩了整整一天,很晚才回到客棧。翌日,兩人又是一大早就出發回黃溏縣。所以,陸儀正撲了一個空,從此再也沒能見到蘇蘇。
過了幾天,陸儀正尋借口想去黃溏縣找人,結果祖父交給了他一個任務,讓他去了伏羲山,這來回一耽擱就幾個月過去了。等他回來,再想起這事,派自己的小廝阿樂去黃溏縣尋人,卻被告知蘇蘇已經搬家了,人去樓空。
其實,這也怪陸儀正用人不當。他的小廝阿樂為人粗心做事馬虎,跑到蘇蘇家門口,發現里面沒人,就向周圍的鄰居打听蘇蘇的下落。結果把一個路人錯當為街坊,沒頭沒腦地指著大門問這家人去哪了,那經過的路人豈會知道蘇蘇搬去哪了,當然隨口回答不知道了。阿樂也沒有多問幾個人印證一下,就這樣馬馬虎虎地回來交差了。從此,害得他的主子失去了心上人的芳蹤。如果阿樂像安國公派出去的人那麼精明能干,肯定能尋到蘇蘇的下落,畢竟他們兄妹兩個沒想過隱藏自己的行蹤。
「我記得,上次林姑娘意外落水,被恰巧經過的懷仁堂邱老板救了。看她們的神情,兩人好像認識,你有沒有去邱老板那打听一下?」陸儀正的觀察力極強,心思縝密,精于算計,想了想,提醒道。
「邱老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邱老板那天和蘇蘇一起過來打招呼的,後來更是救了蘇蘇,她們兩個既然認識,那她很可能知道蘇蘇的下落。」一經提醒,陸儀正立即醒悟過來,頓時眉開眼笑。
當下,棋也顧不得下了,陸儀正興奮地站了起來,換了外出的袍子,興沖沖地說道︰「大哥,祖父找我的話,就說我有點事,出去一下。」說完,也不等陸儀元答應願不願意給他傳話,就將人留在自己的書房,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這性子……還真是隨性!陸儀元的嘴角輕輕一撇,似笑非笑地捻起一粒黑子落入盤中,棋勢頓時發生轉變,陸儀正的大塊地盤落入他的囊中,敗局已定。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難道不是嗎?陸儀元輕輕收起棋盤上的落子,露出一個捉模不定的笑容,看著似有一些譏諷……
****公子馮少爺嗑藥過猛命喪****,害得他那年輕貌美的妻子成了****,由于馮少爺死的並不光彩,他的妻子又沉默不語悲傷落寞,所以世人多用憐憫的眼神同情著邱大小姐。只有與她真正熟稔的人才知道,邱老板現在的心情其實很舒暢,她一點也不傷心難過。
太醫正馮大人的獨子死了,馮家沒有嫡孫,馮少爺留下的庶子人數雖多,但都沒有被嫡母記在名下,一時馮家的產業變得沒人繼承。馮太醫有心讓兒媳婦挑一個庶子過繼到自己名下,好延續馮家香火,卻被邱老板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相公留下的子嗣人數雖然眾多,但媳婦不好隨便挑選,選錯了,難免將來會有損馮家的聲望,還望公公給媳婦一點時間,容兒媳慢慢觀察,慎重決定。」邱老板句句為馮家考慮,馮太醫也不好多說,只能由得她精挑細選,畢竟她也是為了馮家好。
一定要慢慢挑選,等到給自己的媚兒找到合適的上門女婿,將懷仁堂交由他們打理後,自己就可以隨便挑一個了,讓他們馮家有嫡子繼承香火。在這之前,就由得他們表現,真要是斗個你死我活,她也不介意看場好戲。邱家的產業當然要由邱家的血脈繼承,馮家的東西……哼,誰稀罕,愛誰誰!
躺在後宅小院的書房中,邱老板悠閑的看著醫書,吃著美容養顏的銀耳蓮子羹,听下人回報,安國公的嫡孫陸二少爺登門拜訪,邱老板大吃一驚,連忙從後院趕到前堂,熱情招待了陸儀正︰「陸公子,不知你大駕光臨,小女子有失遠迎。」
「邱老板客氣了。」陸儀正雖然貴為安國公之孫,但他家教甚嚴,身上並沒有紈褲子弟的壞習慣,待人很是溫和有禮。「我來,是想問……這個……邱老板,你知道蘇蘇的下落嗎?」
「蘇蘇?林姑娘嗎?」生意人大多精明,陸儀正支支吾吾的樣子,立馬讓邱老板意識到蘇蘇就是他喜歡的那個小姑娘,也是自己看在陶夫人面上,與之有生意往來的小藥商。
「嗯。」陸儀正靦腆的表情出賣了他真實的內心,邱老板狡黠地笑了。
「我只知道她是黃溏縣人,具體住哪倒沒問過。不過,她是我們懷仁堂的藥商,每個月的月初她都會來京城送貨。我讓孫掌櫃幫你打听下她的住址吧。」邱老板笑意盈盈地說道。
今天是初五……也許現在過去還能見著。想到這里,陸儀正臉上綻放出笑容,正想起身告辭,邱老板先他一步站了起來,說道︰「陸公子,你要是現在有空的話,和我去趟懷仁堂吧,興許還能見著林姑娘。」邱老板早就把陸儀正的心思看透,她有心攀上陸家這顆大樹好乘涼,所以處處迎合他。
陸儀正一听,喜出望外,這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自己一人跑到懷仁堂,守在人家門口肯定不合適,沒邱老板的引薦貿然問人家掌櫃的好像也有點不妥。
陸儀正感激地沖邱老板點點頭,兩人結伴而行。
到了懷仁堂問過孫掌櫃,才得知蘇蘇前兩日已經來過了,陸儀正又撲了一個空,看來要找蘇蘇,只能等下個月了。
見大小姐帶來的少年急著找蘇蘇,听見她剛走,一臉的失望,孫掌櫃于心不忍,回想了一下,說道︰「林姑娘前兩天順路送了一個病人來京城醫治,就在不遠處的羅家醫館,那個病人與她相熟,可能知道她的住址,要不去那問問?」孫掌櫃熱心建議道。
陸儀正剛想問羅家醫館怎麼走,邱老板決定好人做到底,開口說道︰「陸公子,羅大夫與我父親是舊相識,我也好久沒去拜訪他了。不如,你隨我去?」
陸儀正當然不會拒絕邱老板的好意,兩人又輾轉前往不遠處的羅家醫館。
到那一打听,前不久果然有一個從黃溏縣來京城醫治的病人。羅大夫將他們帶到繆大叔的房間,尋到了耘哥。
耘哥得知對方是懷仁堂的大小姐,以為她找蘇蘇有急事,立馬將蘇蘇的住址告訴了她。陸儀正得到蘇蘇的下落,開心不已。
兩人臨走前,耘哥情不自禁地多望了邱老板兩眼,這個女子好生眼熟,自己在哪見過?
在哪呢?修長白皙的脖子跟天鵝似的……
天鵝……對了,在隱龍山的飛龍瀑布那見過,她伴隨在一個中年男子的左右,兩人親昵地偎依在一起,好似一對逍遙自在的鴛鴦。
只可惜,那個男子不久之後慘被路過的強盜殺害,至此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女子的身影。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里遇上了,而她還是懷仁堂的大小姐!
咦?不對勁!這事好像哪里怪怪的。耘哥模了模頭,怎麼想都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過兩天林老板要過來,到時問問她。
陸儀正回到陸家,正想跟祖父知會一聲,自己想要外出一趟,恰巧安國公派人來尋他。跟著下人穿過蜿蜒曲折的走廊來到後院幽靜的小樓,陸儀正揭開簾子,見安國公慈眉善目地坐在太師椅上,靜靜地望著他。
「正兒,來祖父這邊坐。」安國公將陸儀正喚到身邊,一揮手,屏退周圍的下人。
「祖父,」陸儀正緊挨著祖父坐好,抬起頭,眼神清澈︰「我想去趟黃溏縣。」
「哦?巧了!祖父喚你來,也正為了此事……。」
屋子里的檀香清幽醒腦,安國公將自己的秘密分享給最為信任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