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四周一片寂靜,蘇蘇望著陸儀正蒼白而憔悴的臉,思緒紛紛,努力收回心神,抬頭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然不早,收拾了一下桌面,蘇蘇準備回到外間的書房休息。
陸儀正的房間很大,是個套間,里面是寢室和淨房,外面則是一個小花廳和書房。書房的睡榻就是蘇蘇的床鋪,那里距離陸儀正不遠,他在里面的一舉一動都能听得見,同時也避免了兩人同室而居的不便。
「蘇蘇……不要走……。」蘇蘇剛一起身,身後就響起了陸儀正虛弱無力的聲音。蘇蘇以為他醒了,驚喜地轉過身望向他,卻發現他雙目依然緊閉,嘴一張一合,微微開啟,原來他在說夢話。
蘇蘇凝望了一會,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欲離去。
「蘇蘇……我好喜歡你……求你……不要不理我……。」身後的陸儀正斷斷續續地說著夢話,滿是心酸和委屈,眼角閃爍著一絲可疑的晶瑩,蘇蘇心中一動,手微顫著模了一下,居然是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睡夢中的陸儀正不用再偽裝掩飾自己,真情就此展露無疑。
我好喜歡你……
是的,我也喜歡你!但是,我卻不能告訴你,更不能回應你的痴情,因為……你是我的禁忌!
蘇蘇只覺得一陣心悸,好難受!狠狠心從床邊站了起來,只當沒有听到陸儀正的心聲,指甲用力地掐了下自己,讓自己不再為陸儀正的痴情所迷惑。他不是你的良人,不能心軟,陷得越深,將來傷得越痛!
蘇蘇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拿起桌上的燭台,準備舉步外出,身後又傳來陸儀正可憐兮兮的聲音︰「水……。」
蘇蘇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放下手中燭台,端起桌上的茶杯,走向床邊。
大夫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失血過多的人因為體內水份大量流失,所以醒來一定要多喝水補充水份,這樣才有利于傷口的愈合。所以,蘇蘇一早就備下熱茶,就等陸儀正醒來。
陸儀正尚未完全清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只是潛意識里想要喝水。蘇蘇用右手將他的頭微微抬起,左手端起茶杯湊到他的嘴邊,將水一點點倒入他嘴中。
這是哪?怎麼這麼黑?是天堂還是地獄?蘇蘇……蘇蘇月兌險了嗎?
想起蘇蘇,陸儀正一個激靈,腦子頓時清醒了,努力抬起疲憊的雙眼,適應了周遭昏暗的光線,終于看清了陪伴在身旁女子的容貌……
蘇蘇?怎麼會是蘇蘇?居然真的是蘇蘇!
陸儀正完全忘了自己的傷勢,猛地從被子里探出雙手,牢牢抓住蘇蘇的胳膊,就怕這是自己的黃粱美夢,轉瞬即逝就會消失。
「蘇蘇!是你嗎?」陸儀正不可置信地問道。
「嗯,陸公子,是我!」見陸儀正醒來,蘇蘇也很高興,但見他不顧傷口的破裂,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嚇得連忙從床上抓過兩個枕頭,墊在他的身後,讓他半躺著坐了起來。
「陸公子,你先把我的手松開,我再去給你倒點水。大夫說了,你失血過多,醒來後要多補充水份。」陸儀正醒來就一直抓著自己,蘇蘇倍感無奈,想要推開他,又怕牽動他的傷口,不推開他,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經蘇蘇一說,陸儀正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抓著人家的手,是不太像話。于是,報以赧然一笑,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祿山之爪。
「蘇蘇,你怎麼會在這里?」陸儀正滿臉春風地望著蘇蘇,若不是腿上被自己掐的生疼,他真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
「你受傷後,陸大人找不到合適的人照顧你,正好我有空……。」說到這里,蘇蘇停頓了一下,咬了咬下唇,遲疑地說道︰「再說,照顧你也是我分內之事……畢竟,你是為了救我而受傷的。」
「蘇蘇,」陸儀正柔情似水地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救你是我的事!我不希望,這會成為你心里的負擔。」是的,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我不想以此換取你的報答。
蘇蘇沒想到陸儀正會這麼說,一時答不上話,怔住了。
「還有,蘇蘇,以後你能別叫我陸公子嗎?」听起來好見外,我們兩個之間的距離已經夠遠了,不要再用稱呼在我們之間再添一道溝壑。
「啊!那要怎麼稱呼你呢?」不叫陸公子,難道要叫陸少爺?陸大少爺?
「叫我阿正吧。」陸儀正一臉期待地望著蘇蘇,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阿正?」為什麼這個稱呼念起來這麼順口,仿佛……以前就這麼叫過!
「嗯,阿正!是不是很順口?」陸儀正微微一笑,滿臉柔情。
瞧在陸儀正傷重的份上,蘇蘇本待一口答應,但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轉瞬即逝,快到自己都沒能抓住它,最終還是婉拒了︰「陸公子,這樣不太好!陸大人是你的父親,也是我們黃溏縣的父母官,我不可以這麼無禮。要是你不介意,我沒人的時候喊你一聲陸大哥,可好?」
為了不讓陸儀正失望,蘇蘇也沒有一竿子敲死,而是折中了一下。但不管怎麼樣,阿正這個稱呼自己是絕對不會喊的。
陸大哥……也好,總比陸公子這個稱呼強。陸儀正怕自己逼得太緊,蘇蘇到時又跟兔子似的,裝死躲回洞中不再見他,于是勉強同意了︰「好吧,那你以後就喊我陸大哥,不要再喊陸公子了。」
「嗯,陸……大哥,你先躺一會,我去通知陸大人。」陸儀正既然醒了,當然要第一時間通知他父親,然後讓大夫再過來給他檢查一下。
「蘇蘇,時辰不早了,就別去打擾他們了。」陸儀正昧著良心說道,此時此刻他只想和蘇蘇兩人靜靜地單獨待會,說會子心里話。
「那怎麼行啊?陸大人都擔心死了!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可惜蘇蘇不開竅,沒听懂他話里的意思。呃……這個,就算听懂了,恐怕會更急著出去找人吧!
不等陸儀正拒絕,蘇蘇就跑了出去,正好在走廊遇見陸儀正的小廝,蘇蘇就跟他說了,陸儀正醒了,讓他去通知陸大人,因為不放心陸儀正獨自在屋內,又折返回來。
「陸大哥,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蘇蘇殷勤地將茶杯遞給陸儀正,悉心問道。你快點康復吧!你好了,我才不用內疚,可以放心地回家。
「我……。」陸儀正很想說自己的心很疼,很難受,但又怕這麼說了,蘇蘇會著急,支吾了半天,還沒想到對策,他那辦事效率超高的小廝已經把他父親陸大人喊來了。
「正兒,你終于醒了!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陸大人問的跟蘇蘇如出一轍,容不得他含糊其辭,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還行,除了背部有點疼,手腳無力,其他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陸大人听了,總算放心了,樂呵呵地說道。父子兩人平時雖不親近,但陸儀正畢竟是他的嫡子,他內心還是很疼愛他的。
沒多久,下人就把大夫帶來了。大夫給陸儀正診斷後,面露喜色,說道︰「陸大人,令公子已無大礙,只要好好修養幾日,即可下床。老夫給他開幾貼藥,平時再多吃點補血的東西,例如紅棗之類的即可。」
听大夫親口說沒事,陸大人算是徹底放心了,讓老管事付過診金送走大夫,陸大人眼神掠過,見兒子痴痴地望著忙碌的某個身影,心中頓時一片了然。
「林姑娘!」陸大人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道︰「大夫說正兒還需要靜養幾日才能下床,可否麻煩你再照顧他幾日。」
蘇蘇聞言,停下了手中的活,沒有多加猶豫,應承了下來︰「陸大人,你言重了,一點都不麻煩,照顧陸公子是我應該的。」蘇蘇雖然歸心似箭,但陸大人開口了,她怎麼都無顏拒絕。自己的命都是他兒子救的,做人豈可忘本!
听到蘇蘇答應留下來照顧自己,陸儀正喜形于色,如果不是失血過多,臉色慘白,他一點都不像個傷者,倒似一個即將入洞房的新郎。
陸大人又叮嚀了陸儀正兩句,交代他好好休息,就此離開,屋里只剩下蘇蘇和陸儀正兩人。
蘇蘇見陸儀正一臉的興奮,頗為無奈。這還像不像個傷者啊,受傷了就該病怏怏的半死不活躺床上歇著,哪有人像他這樣的,跟打了雞血似的。蘇蘇趁他不注意,甩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鄙視他!
「陸大哥,時辰不早了,你重傷未愈,早點休息吧。」見陸儀正要開口,蘇蘇趕緊加了一句︰「我也困了,忙了一天,好累啊!」
不得不承認,蘇蘇很了解陸儀正,此言一出,陸儀正怔了一下,立馬听話地躺下休息了。
蘇蘇幫他蓋好被子,走到書房,正想上榻休息,眼神掠過,發現窗戶開著,走近前,發現門外站著一個人,沖她微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