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蘇蘇和林源攜手離去,陸儀正仿佛入了魔障,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天空越發昏暗,大雨依舊傾盆,下了好久都沒有變小的趨勢。梅夫人將三個年輕人的事看在眼里,輕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她沒有出言開解陸儀正,想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默默地陪著他,坐了好久,直到陸儀正的小廝撫琴冒雨回家,拿著雨傘再來接自家少爺。
陸儀正渾渾噩噩地回到縣衙,進了自己房間後,把撫琴趕了出去,隨即將門反鎖,誰都不想見。他的反常行為立馬引起了陸伯景的注意,他蹙著眉,喚來撫琴,了解到在同慶樓所發生的一切。
這個混小子,多大點事,值得放任自己頹廢嗎?
正尋思要怎麼開導兒子,老管事掀開門簾,躬身進來,說道︰「老爺,大少爺來了!」
「阿元來了?讓他快快進來!」听聞長子來了,陸伯景喜出望外,但轉念一想,阿元從京城匆匆趕來,家中必定有事,臉色又轉而暗淡。
陸伯景猜的沒錯,家中確實有事,不過是喜事。
陸儀正的母親袁雪姬乃是鎮南候袁步允的獨女,十幾年前生了陸儀正,之後身體一直不好,沒多久就過世了。她的同胞大哥袁瞻育有一子一女,女兒年方十六,待字閨中,小名芷晴。
袁家與陸家世代交好,彼此通婚已久。鎮南侯既是陸儀正的外公,又是袁芷晴的爺爺,前不久跟安國公聊過後,覺得兩家孩子都不小了,就決定讓他們親上加親,讓陸儀正迎娶他的表妹芷晴。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兩人都是很般配的。年紀相仿,家世相當,且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彼此熟稔而又親密無間,真真是一段錦繡良緣!雙方大人都很滿意,覺得沒必要再征詢當事人的意思,就此下了決定。
安國公雖然知悉陸儀正心有所屬,但在他看來,這不是問題。袁家的女子向來安詳恭順,從來沒有出過妒婦,多一人在旁紅袖添香,這算什麼事嘛!
安國公的想法也正是大多數人的想法,所以這門親事在陸儀正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此定下了,就連昨天剛剛離開黃溏縣的芷晴都不知悉。
安國公讓陸儀正這幾天回一趟京城,有些事只能他親自出面處理,親可以代定,婚不能代結。
陸儀元傳達完安國公的旨意,見父親大人听了,臉上沒有露出想象中的驚喜,稍覺意外,揣摩道︰「父親,你是否覺得二弟還小?」大楚規定男子十六,女子十五即可婚配,陸儀正今年十七,其實也不算小了。
「那倒不是,只是……。」陸伯景輕輕搖了搖頭,眼前是自己的愛子,沒什麼不好說的,就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他︰「看正兒那樣子,似乎對林姑娘情有獨鐘。我怕現在跟他提起,他會一口拒絕。」正如當年的自己一樣,為了心中所愛,義無返顧。可惜,即使情深不壽也無力回天,最後還不是要妥協!
陸儀元不愧是陸伯景最疼愛的孩子,听完,連忙為父分憂,說道︰「父親,我跟二弟年紀相仿,不如由我去跟他說吧。」
這樣也好,同齡人的話比較容易听得進去吧。陸伯景點點頭,同意了。
縣衙後院,陸儀元敲響了房門,輕聲說道︰「阿正,是我!」
知道門外站著素來與之親厚的大哥,陸儀正遲疑了一下,起來開了門︰「大哥,你怎麼來黃溏縣了?過來看父親嗎?」父親最是疼愛大哥,這點陸儀正從小就知道,但他並沒有因此嫉妒,也沒有感到委屈,因為祖父把所有的愛與期望都給了他。
「順路看望父親。其實,是祖父讓我跑一趟,讓你趕緊回去一趟。」陸儀元見弟弟居然為了一個平民女子,神傷至此,不由得暗自好笑。陸家未來的家主就這德行,真是上不了台面!
「家中發生了何事?可是祖父身體有癢?」听見祖父讓他回去,陸儀正心中驟然一驚,以為安國公身體有癢,連忙擔心地問道。
「祖父身體安好,喚你回去,事關你的親事。」其實,陸儀元不用親自跑一趟,讓下人來傳信也是一樣的,但他非常好奇同父異母的弟弟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能做到什麼地步,所以借口順路看望父親,自告奮勇接了此事。
「我的親事?」陸儀正聞言大驚,他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家中給他定了親事。得知祖父已經跟外公鎮南侯決定了此事,不由得一陣恐慌,蘇蘇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在這個時候定親,那跟她永結同心白頭到老的期望就更加渺茫了。想到這里,陸儀正月兌口而出︰「我不要這門親事!」
哦?不要?呵呵!
陸儀元心中止不住一陣冷笑。祖父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你還這麼挑三揀四,真以為祖父會事事依你?芷晴表妹溫柔嫻淑,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如此待她,三番兩次在她面前對別的女人示好,傷她尤不自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且不知,這門親事,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陸儀元對芷晴妹妹神往已久,可惜他出身低微,高攀不上。如果自己是嫡子那該多好!
「大哥,實不相瞞,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女子,今生今世,我只愛她一人!」陸儀正看似溫和,實則堅毅,這點跟他祖父很像,也許正是因為這點,他盡得安國公寵愛。
「二弟,大哥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娶一個平民女子會讓陸家成為一個笑話。如此荒謬的親事,祖父不會同意的!」這點,陸儀正早就明白,所以自他認識蘇蘇以來,一路死纏爛打,卻從沒有說過將來會娶她。只想讓她知道,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人,不管將來他娶了誰,都不會影響到這點。
「大哥,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喜歡蘇蘇。一想到會失去她,我就難受。」陸儀正滿月復委屈,為何蘇蘇就是不懂呢,自己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有些事真是勉強不得的。
陸儀元瞥了眼弟弟,心中一陣譏諷,看來這個笨蛋喜歡是喜歡,但要讓他跟祖父對著干,還是不行。這位林姑娘的魅力還不夠大啊,要不要幫她一把呢?
真想看看自己的好弟弟,為了所謂最愛的女人能做到什麼地步,模了模下巴,陸儀元溫潤地說道︰「二弟,大哥無法教你怎麼辦。不過,有件事可以供你參考一下。韓大公子風流倜儻,不久前看上了軍中某個參將的女兒,想要納為小妾。但他惡名遠揚,人家不願意跟他。被拒絕後,激起了韓大公子的血性,他沖發一怒,將那女子掠到府中。
最近,听聞那名女子已經有了身孕,且被抬為二姨娘。據悉,韓大公子很是寵愛他,在家中地位僅次于少夫人,那女子也不再哭哭啼啼地滿心不願,現在兩人琴瑟和弦的很。」
「大哥,我不會如此對待蘇蘇的!」陸儀正素來不恥韓公子為人,現在听大哥的意思,讓他效仿那無賴,跟蘇蘇生米煮成熟飯,驚呼一聲,月兌口而出。
「二弟,你誤解了,我們陸家怎能做出如此傷風害俗之事。大哥舉這個例子,只是想提醒你,女子最易動情,尤其是有了親密關系之後,更是對男人死心塌地。一吻足以定情,你明白了嗎?」陸儀元的嘴角牽動著一絲邪邪的笑容,但陸儀正好像被他蠱惑了似得,完全沒有察覺到,反而因為這番話,陷入了沉思中……
傘不算大,林源緊緊地摟著小妹,盡量把傘往她那傾斜,以防她被淋濕。蘇蘇被他的舉措羞得滿臉通紅,渾沒發覺林源大半個身子在雨中。等兩人狼狽地回到鋪子,才發現岳大哥整個人濕透了,尤其是左半邊,都能擰出水來了。
「岳大哥,你先別走,等雨停了再說吧,我拿我大哥的衣服給你換上。」眼見岳大哥跟水里撈出來似的,蘇蘇很是不好意思,紅著一張俏臉,靦腆地說道。
「好。」林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反正是換自己的衣服,不用客氣。
可是,當林源在屋里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大事不妙!不能見人的玉佩被林源當了活當,還有幾天就到期了。林源怕到時忘了,就把當票放在了身上,原打算這幾天抽空把它贖回來,以絕後患。不想,今天突然而至的一場傾盆大雨,淋濕了自己,也殃及了當票。
望著當票上模糊不清的字樣,林源有口難言,郁悶不已,難道這就是天意?
當初挖到金子的時候,林源有想過把玉佩先贖回來,但那時忙著修繕新居,雜八雜七的事太多,家里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他怕一個不當,被人順手牽走了,又想放在當鋪比放自己家里安全,所以雖然有錢去贖回,卻一直沒有付之行動,直到當期臨近。
沒想到,今天的一陣雨把林源的計劃全盤打亂了。林源不知道憑著這樣的當票能否順利贖回玉佩。如果不行,過幾天就逾期了,那這塊玉佩就很有可能會落入他人之手,到時後果不堪設想,弄不好前世的悲劇會再次上演。
林源越想越心急,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草草跟蘇蘇打了一個招呼,冒著大雨又跑去了當鋪。希望老板不要為難自己,承認這張當票。真要不行,干脆自己先把這塊玉佩買下來,總之一定要解決這個心頭大患。
望著岳大哥急急遠去的身影,蘇蘇也不清楚心里是什麼滋味,總覺得有點遺憾,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問他。